第 45 章(捉) 买牛

“家人中, 王少爷最为好色,他不过是我颠覆王家, 接近另外家的棋子罢了, 事情未成,他还不能死。”

婉君目光中流露出对王少爷的鄙夷,继续道:“我知复仇是我的私事,如今所求, 是希望仙姑给我一个身份, 一个足以让那些贵人们看进眼里的身份。”

徐秀越明白, 婉君不可能再以自己的身份回去, 否则被王家主母发现,就会丧命。

她也不能自己乔装一番之后就回去, 因为路人是进不了权贵圈子的, 就是进去, 也只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玩物。

她找不到更好的身份, 至少作为声名显赫的仙姑弟子, 几家人都不敢轻易得罪, 毕竟谁知道有本事的仙姑手里, 有没有害人的玩意呢?

这样, 徐秀越得钱,婉君得到身份,就是一门双赢的生意。

真是这样吗?

其实不然。

不说徐秀越已经有了一百两银子打底, 若不是想去府城看看形势, 这些钱在乡下置些地, 再做点生意算算命,足够她咸鱼后半生了。

就是去府城,既然府城富人多, 而且打出名声凭借的都是徐秀越的算命本事,那即使没有婉君这个幕后操盘,她也能赚不少银子。

即使未免惹事避着权贵,只打出小些的名声赚上四五十两,那也总比冒着生命危险跟婉君一起谋划的强。

所以,面对婉君希冀的目光,徐秀越也只是摇了摇头:“这门生意我接不了。”

婉君眸中的亮光瞬间暗了下去,只是她还不死心。

美目流转,一行清泪已是潸然流下。

“仙姑,求仙姑怜悯,小女子父母哥哥死的冤枉,那王少爷更是连尸身都不送回,竟一把火给烧了!

挫骨扬灰之仇不共戴天,小女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美人落泪自是引人怜惜,可事关生死,只是粗浅一算前路,已是极凶,徐秀越也只能铁石心肠地再次拒绝。

待走出茶楼,徐秀越深深叹了口气。

她想过婉君这样的女子,或许会有一段传奇经历才会来到他们镇上生活,或是才子佳人的戏码,或是负心汉与花魁的虐恋情深。

却不曾想是一段血海深仇。

徐秀越也没想到,婉君要谈的生意,竟然还牵扯到一段事关生死的隐秘。

徐秀越转头,严厉地看向何郎:“今日的事,一个字也不许漏出去,不管是你兄弟,还是你媳妇,都不能说。

若是有一日叫我知道你说漏了嘴,你就滚出何家去。”

这严厉的语气吓得何郎一个哆嗦,他从徐秀越的眼神中看出,娘不只是说说而已。

娘能接受他填不满的肚皮,但他要是将婉君姑娘的事说出去,害了婉君姑娘,他娘或许不只是赶他出门这么简单。

甚至,除族。

何郎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忙乖乖应声:“娘放心,我知道厉害。”

徐秀越点头,这才放心不少,何郎虽然常油嘴滑舌,但却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此事关系到婉君的生死,何郎肯定也不会乱说。

有了婉君的事打底,徐秀越赚了一百两的兴奋劲就过去了大半,直到她开购物,这才又兴奋起来。

不得不说,古代银子的购买力是真强。

徐秀越坐在板车上,人行动力何郎推着她外加一堆摆摊用品先去了卖牲畜的地方。

徐秀越两人都对镇上不熟,还是卖肉的大哥给指了路,就在街道最边角的一个位置。

离得还有一百米远,徐秀越就闻到了牲畜棚飘过来的淡淡臭味,难怪越往这走,人流越少。

她皱了皱眉,颇有些不适。

一进地方,气味更重,却也热闹起来。

有卖黄牛的,有卖驴子的,还有卖猪崽子的,各种叫声混杂着吆喝声吵吵嚷嚷。

徐仙姑的名声传遍了镇子,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见过她,但来来往往的,何郎的样子,大家可都识得。

没走两步,两人就被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拦住了,他一脸前世推销员的热情笑容,上来先跟何郎打招呼。

“您莫不是仙姑卷饼家的何爷?”

徐秀越:……

她才知道,原来何郎在镇上也是小有名声了。

虽然徐秀越能从何郎表情上瞧出那努力藏起来的小得意,好在他还知道谦虚:“嗐,我算哪门子爷,喊我郎就成。

或者我比你年长几岁,你要不嫌弃,喊我声哥就是了。”

青年闻言,脸上笑开了花。

比起生疏的何爷,自然是哥跟更拉进两人的关系,青年立刻接受了这个称呼,一口一个哥的喊起来。

“哥,这位莫非就是咱家徐仙姑娘娘?”

徐秀越:……

这称呼真是越来越奇葩了。

何郎似无所觉,人家有送子娘娘、有女娲娘娘、有王母娘娘,虽说他娘比不上人家是真神仙,可也算个半仙,凡人喊一声娘娘可不是应该?

于是何郎就直接应下了,还连带炫耀道:“可不就是咱们仙姑,刚钱老爷有了儿子,这才送来了银子,我们就想着买头牲口回去。

总不能人家仙人都有坐骑,咱家娘娘还坐板车?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徐秀越:……

两人一人一句攀谈起来,徐秀越才知道,青年在这里做的就是前世的导购生意。

农家人有钱了或是买地,或是买牲口,可却不是每个人都懂得相看,于是便有了青年这种人。

他们等在巷子口,见到像是买家的人就会上来推销自己的技术,收取五六个铜板的帮看钱,要是遇见财大气粗的,还能多赚几个。

五六个铜板对农家人来说不算少,可能来买牲口的,都是手里攒了些余钱的,也不在乎这一点了。

毕竟比起买回家一头病恹恹的黄牛,多花五六个铜板买个健壮的,要值的多。

有些人家不想出这个钱的,就会找亲近人家中懂得相看的,请人帮忙,招待一顿肉菜,也就是加双筷子的事,会觉得比专门雇人便宜些。

于是这些导购要精准找到客户,还得练就一双识人的眼睛,像是青年,徐秀越前面走过不少人,他都没有上前询问,只是因为那些人一看,就是带着懂行的人来的。

青年也是认出了何郎,这才推测出徐仙姑的身份。

两人没带别人,又是手里有银子的,他才忙上前招呼,抢个同行的先。

青年跟何郎攀谈的过程中,也没漏掉徐秀越,隔差五搭上一句话,显得不冷落。

只是或许是碍于徐仙姑的名声,青年跟徐秀越说话时总带了两分小心,话也说的少。

徐秀越也不在意,干脆摆出不喜攀谈的架势,让何郎跟他聊去,青年反倒松了口气。

两人都不懂相牛,于是以六文的价格雇佣了青年,青年脸上喜色闪过,只不过却还是推辞道:“哪里能要仙姑的钱,仙姑愿意用我,就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荣幸倒谈不上,只不过就像是名人效应,日后青年跟人说起徐仙姑也是用他相牛,只怕接到的生意都能比原先翻上一倍。

不过看青年衣着朴素,六文钱的便宜,徐秀越还是决定不占了。

镇子连接着几个乡村,虽比不上县里繁华,但像是猪牛的交易,反而在镇上多些,单卖黄牛的就有七八家。

有的是卖自家产的小牛崽,有的是家中遭难,不得已变卖了壮年公牛,徐秀越自然更想要后者,拉回家就能直接用。

青年便直接带两人到了一个老翁摊前。

“哥您瞧,这牛眼神亮不亮?!”

徐秀越也朝那黄牛看去,都说黄牛通人性,或许是知道自己将要同主人分离,徐秀越似乎从那黄牛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哀伤。

青年开始卖力展现自己的技术。

“所谓上看一张皮,下看四双蹄,前看玲珑眼,后看勾子齐,咱相牛将就的就是宽、平、九子,您再瞧这头牛……”

徐秀越也顺着青年的话去相看,这牛肩宽腿壮,一看就是被人精心饲养的,徐秀越瞬间就对这只牛界帅哥心动了。

青年说话时,老翁就在一下下抚摸着牛头,沉默不语,等到何郎问价,他才闷闷出声:“五两银子。”

不算高。

牲畜价格区间浮动不大,这也是青年敢在卖家面前大肆夸赞的原因,要是因为他的夸赞卖家哄抬牛价,那他家的牛再好,牲口导购们都不会再拉人过来买了。

当然,在合理的范围内,自然是越高越好,很难说青年会不会吃回扣,或许青年的工作模式,也跟前世房产中介差不多?

徐秀越心中胡思乱想着,其实还在算着买牛的吉凶。

这大概是一个神棍的职业习惯了,凡是买活物,就必须算一算。

可惜,卦象示为凶,有口舌之争且有上升趋势。

徐秀越心中遗憾,看来这牛还牵扯一些纷争。

她无心去管老翁的家事,也不想牵扯其中,在何郎询问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何郎有些意外,照他看,这牛比二爷爷家的那头黄牛可结实多了。

青年也是疑惑不解,想了想道:“仙姑可是嫌贵了?”

徐秀越还是摇了摇头,她若直说自己算出的卦象,就是砸人买卖,毕竟徐仙姑说买下会有凶险的牛,谁家还敢买去。

至于她不说,有人真的买了牛遭遇纷争,徐秀越也只能说,这也算命运的一种。

反正她不可能在这里说出卦象,把纷争惹到自己身上。

于是徐秀越也只是摇头道:“看看别家吧。”

青年以为徐秀越想货比家,爽快地应了一声,又带他们往前走:“前面还有一家,虽说比顾老头家的牛差点,可是头母牛,又才一岁出头,您买回去养养,日后还能生牛仔子哩!”

徐秀越心中还在可惜那头牛中靓仔,闻言对这头母牛也期待起来。

青年带他们拐过一个棚子,徐秀越就听见一阵响亮的:“孤寡——孤寡——孤寡——”

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徐秀越脚步一顿,抬头就对上了不远处一双绿豆大小的小黑眼。

那头驴也盯着徐秀越。

四目相对。

半晌,那驴子稀溜溜鼻孔呼出一阵气流,朝着徐秀越又干嚎了一声:

“孤寡——”

徐秀越:一种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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