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恍惚

想起宋桉积灰的驾照,宋林森话说到一半转弯,问道:“你还记得如何开车吗?”

“……”

士可杀不可辱!

虽然这听着很像她爸的激将法,宋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气势汹汹道:“等着!我给你稳稳当当得开回来。一点摩擦痕迹都没有。”

“没事,有痕迹也行。这车有保险,你自己注意安全就行。”宋林森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开始扮演大度父亲的角色。

宋桉从抽屉里拿出她半年没动过的驾照,根据她爸说得那个饭店地址找过去。

气温过了早上的某个节点突然升温,阳光像是变了性情,灼热照耀人间每一处角落。

宋桉出门忘记带太阳伞,感觉后颈脖正在被灼烧着,无处可逃。

她出门的时候,很容易忘记带东西,从雨伞到阳伞,有时候甚至忘了带钥匙。

为此杨时亭说过她很多次。

宋林森把车停在了饭店后院的露天停车场,晚上的时候还好,经过一个上午炎炎烈日下炙烤,这个铁皮罐头里热得跟蒸桑拿一样。

好在室外停车场周边一排树荫缭绕,宋桉把车门打开透风,站在树荫下拿手背抵着头顶。另一只手正在跟她爸发语音抱怨。

“不胜感激。“宋林森嘿嘿憨笑了两声,给她发了个红包。

红包上还写着“女儿真乖“。

她爸在她从小的时候就这样,幼儿园的时候差使她拿从桌上拿着东西到沙发上会奖励她一颗糖,到了读书后差使她下楼扔垃圾,会给她零花钱让她顺便去超市买零食。

随着宋桉逐渐长大,奖励的东西不断改变,本质倒是没变。无论几岁,她爸总是还把她当成小孩。

阳光从树荫处落下,形成点点光斑。热气裹着风到处吹散,宋桉站在树荫下眯起眼睛随意张望,纠结要不要走出去重新开车。

用懒懒散散的语气又给他爸发了一段语音,开始撒娇。

“爸,你回来的时候帮我买点荔枝,我......“

她手指还按着语音界面,话说到一半顿住。

视线所及之处,隐约看到一个好久不见的人影。

阳光总带有一种朦胧的穿透作用,穿越大气层慷慨得将光洒向人间,连带每个人发间都好像被漏了金沙,闪闪发光。

宋桉手中桉着的语音键过了好久都没想起来松开。她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把这怪罪于夏季的阳光过于耀眼,将一切都刺眼得成了白色。

宋林森打开这段长长的语音,后面漫长十几秒除了轻微的电流声,宋桉一句话都没说。

就像是电影那一段留白。

宋林森的电话很快追了过来,关切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有没有不舒服?“

被她爸一通追问,大脑终于重新恢复运转。

宋桉拿着手机隔空摇头,说:“没有,没事。我不小心按到了。“

等挂了电话,再下意识抬头往那个地方看过去,已经没有人影了。

只有微风中,树叶在地面上轻微摇曳的影子。

夏荫荡漾,浮光如梦,气候万年不变。只有在恍惚中能感到时间偶尔错轨。

宋桉回过神来后自嘲笑了一下,给常喻发了条消息。

“我好像看到林亚远了。“

常喻的反应倒是没那么激烈,看这语气就像是宋桉只是寻常说了一句看到了普通老同学,而不是前男友。

不过也是,毕竟宋桉和林亚远分手那天,平和得甚至还能坐同一班公交车回学院。直到男女宿舍的分岔口,才简单点个头道别。

然后就真的,再也没见过。

过于平和的自然分手,以至于跟初恋分手,作为人生中还算重要的纪念日,宋桉都不太记得那天的具体细节。

她只记得那天的天气,仿佛是365天中最常见的天。

没有太阳,也不下雨。乌云低沉,积压天空,天气很闷,却迟迟没有下雨。

她还记得,那天明明没有风,她的脸却干得发疼。

走在女生宿舍大门口往回看,林亚远就站在原地插兜看着她。可能没想到她会回头,愣了一下又对她笑笑,挥挥手让她进去。

然后慢悠悠保持着插兜的姿势走回了自己宿舍。

“这时候还在装酷。“宋桉也笑着嘟囔了一句。

然后眯着眼睛看天空,这天闷得厉害,脸上紧绷着连带眼睛都有点发涩。

常喻问:“这都能碰到?他现在什么情况?“

宋桉不知道她问得是工作还是感情,又或者只是单纯随口一问。

再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停车场早就没有人了,只有宋林森的车还敞开车门,张牙舞爪听着那里。

“我不知道,“她这么回,“都不确定是不是他,可能只是一晃眼看错了。“

她站在树荫下,蝉鸣声就在身后,比任何时候都聒噪。

在原地站了两分钟,才想起来补上一句:“随口一说,没什么要紧的。“

宋桉终于从树荫下走出来,阳光赤裸裸晒着,照在皮肤上甚至有点痛。

汽车车厢内还是很热,宋桉系上安全带发动汽车。

她都好久没开车了,手生得很,发动的时候谨慎得仿佛小老太太穿针引线。

艰难绕开两场听着的车,到打转弯口差点被一辆开进来没减速的车撞到。

这地方几个转弯口设计得极其不科学,弯角处种树,导致视线盲区很容易看不见多面来的车。

指挥保安跑过来查看情况,还好两辆车之间差了半个手掌的距离,没撞上。

重新回到车里,交完停车费,等放行出去的栏杆抬起。

宋桉随意往后视镜一瞥,眼神定格。

在另一个转角处,刚刚那个穿衬衫的男人站在一辆汽车旁,和另一辆车应该是产生了摩擦,正在双方调解。

等她看到的时候,调解应该进行得很顺利,正接近尾声,各自回到车座中。

男人一个偏头,宋桉发现自己没认错,果然是林亚远。

林亚远的车从另一侧开出去,有那么一秒经过宋桉停着的地方,只一眼就能看到副驾驶上坐了个女生。

后面的车子滴滴桉着喇叭,宋桉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位置停留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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