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力挽 (4K5,求保底月票!)

黝黑沉重的大枷架在凡春运脖子上,将她的脑袋和双手牢牢固定住,枷木上泛着一层油光,甚至有淡淡的血色,一看就是枷过不少人了。

凡春运被勒得脖子一阵剧痛,这才回过神,连声道:“官爷!官爷!是不是弄错了?我……我真的不是什么女飞贼啊!”

“我管你是不是!我只管按图抓人!你是不是,要刑部和大理寺说了算!——兄弟们,给献城县令报信,就说,女飞贼抓到了,让他派人来认人!”刑部的衙差大声说道,转身就要带着兄弟离开这个腌臜的地方。

献城县作为女飞贼金燕子作案的第一线,还是有好些个衙差亲眼看见了女飞贼的模样。

他们呈上来的画像就是由这些衙差提供的线索画的。

凡春运见这些人不像是故意陷害她,反而像是真的见过一个女飞贼跟她凡春运长得一模一样,她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

万万没有想到,这明明是她专门给盈袖设的局,挖的坑,居然埋的是她自己!

那云筝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让人看见女飞贼的模样是跟自己一模一样?!

凡春运知道一定是哪里错了。

云筝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是她已经被抓住了,所以将她供出来了?

凡春运定了定神,想到自己虽然可能被坑了,但是自己并不会功夫,而那女飞贼可是会功夫的,亲手杀了很多人,自己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她倒要看看,那些人如何把罪责往她身上引。

她哆嗦着嘴角,又看向春风楼的妈妈,“妈妈!妈妈!您给我作证啊!如果我是女飞贼,当然怎么会被人卖到这种地方?!我被卖来的时候,可是处子之身!”

春风楼的妈妈听了凡春运的话,却眼神闪烁起来。

她确实知道凡春运当日被人用麻袋装着送过来的,而且她接客的时候确实是处子之身,可是,那皇榜上说了,举报有功,奖十两银子,亲手抓住女贼,奖一万两银子!

“官爷,这女飞贼是我春风楼留下来的,您看,能算多少银子?”春风楼的妈妈断然转头,和衙差讲起银钱。

凡春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着这春风楼的妈妈,恨不得能从眼睛里飞出小刀,将这眼里只有银子的妈妈一刀捅死算了!

“举报奖十两,抓住人奖一万两。你这个情况嘛,得我们上报给刑部、大理寺和谢副相,才知道你到底能得多少银子。”那衙差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带走!”

“谢副相?这件事跟谢副相有什么关系?!”凡春运脖颈上戴着大枷,艰难地转过头,看着那衙差的头儿惊讶地问道。

“谢副相管着刑部这一块儿,你说有没有关系?而且那举报的奖赏,还是谢副相亲自发布的。”衙差傲慢地扬了扬下颌,恨不得声称自己是谢副相门下走狗……

凡春运失魂落魄地收回眼神,呆呆地看着前面的路。

门外阳光灿烂,春光正好,她却只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纵然他眼里还没有她,也不必对她如此狠心吧?她毕竟是他的妻妹啊!

“……官爷,官爷!我姐姐是护国公主!您能不能帮我给她送个信,就说我被人陷害,求她帮帮我!”凡春运着急间向那些衙差求道。

结果那些衙差听了她的话,笑得前仰后合,道:“刚才你还说女飞贼是护国公主呢,怎么转眼间你就成了护国公主的妹子?!乖乖,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凡春运此时真正觉得秀才遇到兵,有口说不清的感觉,本来还想说自己就是当日在城楼上自毁容貌退兵的北齐县主夏暗香,但一看到自己这幅样子,说了说不定下场更难以预料,因此只好紧紧闭着嘴,被一路带去刑部大堂。

……

“刘侍郎,女飞贼金燕子带到。”那几个衙差按着她的头让她跪了下来。

刑部大堂上高高悬挂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的黑地红字的牌匾。

刑部刘侍郎坐在上首,看着堂下跪着的女子,威严问道:“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凡春运大急,忙道:“大人,我是凡春运,并不是女飞贼,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刘侍郎笑了笑,看了看画像,抬手从堂上扔了下去。

那画像飘飘荡荡,落在凡春运面前的青砖地上。

凡春运低头看见那跟自己像得不得了的画像,有种百口莫辩的憋屈感。

啪!

刘侍郎拿着惊堂木拍了拍条案,“金燕子,我问你,从二月中旬到三月上旬这半个月里,你在哪里?”

“我在城郊的庄子里。”凡春运忙道,为了避嫌,她一早去了城郊的庄子里待着,就是为了不让人想到她跟这件事有关。

“谁能证明你在城郊的庄子上?”刘侍郎翻了个白眼,“记住了,家里的仆役不能证明你在京城。因为他们是你的仆役,有可能做伪证。”

凡春运愣了一下。她一直在庄子里深居简出,说实话,就连庄子上的下人很少看见她。

那一阵子,连陆乘元都很少来……

凡春运不由暗暗叫苦。

早知道,那阵子她就天天在街上逛,躲个什么劲儿啊?!

“没人能证明你吧?”刘侍郎用惊堂木又拍了拍条案,“你说,那段日子你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去了献城作案?!我告诉你,献城里可有人证,亲眼看见你在哪里出现,还在衙差的追捕中打伤了几个捕头!”

“我没有!”凡春运着急地摇头,“我真的没有!大人,我根本就没有功夫,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做穿墙越户的女飞贼?!又怎会被人卖到北城那种下贱地方?您真太看得起我了!”

“没有功夫?”刘侍郎愣了一下,这倒是很大的疑点。

如果她真的不会功夫,那女飞贼就绝对不可能是她。

因为献城的衙差跟那女飞贼交过手,都晓得那女飞贼手上功夫不弱!

“有没有功夫,不是你说了算。”刘侍郎凝神想了想,叫道:“来人!取下她的枷,找人给她验一验,到底有没有功夫!”

刑部里有各种专业人才,不仅能验尸,也能验活人。

很快来了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的差婆,她走到凡春运身边,先摸了摸她的脉搏,然后从头到脚捏了一遍。

“邢差婆,结果如何?她到底会不会功夫?”刘侍郎身子往前探去,瞪着眼睛问道。

邢差婆有些犹豫,看了看凡春运,低着头,拱手道:“大人,属下只能验出人犯筋脉被废,确实没有功夫。”

“看!我没说错吧!我确实不会功夫!你们抓错人了!”凡春运眼里升起一丝欣喜,心里砰砰直跳,打定主意只要这一次能逃出去,她一定离开东元国,走得远远的。

刘侍郎皱了皱眉头。

没有功夫,那一切指控都不成立了,光长得像好像也没有用。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而已,看来他们真的抓错人了。

刘侍郎抬了抬手,有气无力地道:“来人,放人。”

一个衙差走上前来,正要给凡春运解开大枷,从大堂门口传来一声淡淡的招呼声。

“慢着。”

大家回头,看着谢东篱带着两个带刀侍卫缓缓走了进来。

凡春运眼前一亮,但很快,她的眼神黯淡下去,双眸渐渐盈满泪水,目光追随着谢东篱的身影一直到刑部大堂的上首。

刘侍郎忙从上首下来,对谢东篱躬身行礼,“谢副相,您怎么亲自来了?有话传下官去丞相阁回话就好。”

谢东篱抬了抬手,“刘侍郎多礼了,本相来刑部看卷宗,听见抓住了女飞贼,所以过来看看。”说着,坐到刘侍郎亲自给他搬来的圈椅上,对刘侍郎点点头,“你去办案,我就听听。”

刘侍郎搓着手,十分为难地道:“这个……可能抓错了,不是女飞贼。”说着,往凡春运那边指了指。

谢东篱转头看了看,目光平静至极,好像在看一根柱子,一块瓦片一样,完全不当对方是人的那种目光。

凡春运心如刀绞,闭了闭眼,泪如雨下,终于呜咽哭了出来。

谢东篱眉头微凝,淡淡地道:“刘侍郎,公堂之上居然有人喧哗,该当何罪?”

刘侍郎一怔,马上意识到是在说凡春运,立刻转头恼道:“哭什么哭?再哭打板子!”

凡春运忙止住哭声,紧紧咬住下唇,目光只盯在谢东篱身上。

谢东篱视而不见,对刘侍郎道:“怎么会抓错了?难道你不是拿着画像抓人?”

“是拿着画像抓人。”

“这个人难道跟画像上的女飞贼长得不像吗?”谢东篱拿手指头点了点凡春运。

“像,十分像。”刘侍郎点头哈腰说道。

“那怎么说抓错了?”

“是这样的。”刘侍郎将邢差婆叫了过来,“我们刚才给她验过,发现她并没有功夫。您想想,那女飞贼在献城做下大案,还亲手打伤几个捕头,怎么可能不会功夫?所以,下官在想,是不是人有相似,物有相同……”

“呵呵,没有功夫?”谢东篱看向邢差婆,“是你给她验的?”

邢差婆忙点头,“正是属下。刚才验得这女犯筋脉被废,没有功夫在身。”

“筋脉被废?”谢东篱做出愕然的样子,“好端端地,谁会废掉一个没有功夫的人的筋脉?”

他这样一说,刘侍郎脑子里嗡地一声,顿时明白自己刚才是被凡春运忽悠了。

是啊,如果她本来就没有功夫,谁会来废她的筋脉?!

邢差婆更是满脸羞惭,道:“谢副相说得对,属下大意了,没有想出来。”她将“眼下”两个字咬得重重的。

谢东篱点了点头,淡然道:“也不能怪你,是有的人太过奸猾。试想如果她的筋脉没有被废,那么你去查验她有没有功夫,是完全可信的。可是她的筋脉被废之后,要如何查验?谁能证明她到底是功夫被废了才有现在这样的状态,还是本来就没有功夫?——你能担保吗?”

当然不能,谁也无法证明凡春运到底是本来就没有功夫,还是被废了所以没有功夫。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一个让她无法自证,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死循环。

“谢副相高见!”刘侍郎急忙说道,“下官险些中了这女飞贼的奸计!”

凡春运被噎得几乎吐血。

谢东篱的话听起来完全无懈可击,说得好像是真的一样。

如果他打击的对象不是自己,自己也会相信他的话!

可是自己明明是没有功夫的,他为什么要一口咬定自己有功夫?!

凡春运颤抖着双唇,对着谢东篱跪了下来,抬头看去,却只看见谢东篱不加掩饰的嫌恶眼神,虽然不发一言,却让凡春运痛不可仰。

她的一颗心如坠冰窖,顿时明白过来,谢东篱就是想她死啊!

为什么?是姐姐在他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吗?

还是自己做的事,被他发现了?

凡春运心里一阵慌乱,嘴唇嗫嚅着,想要开口说话。

嗤!

一粒小石子突然破空而来,打在她的咽喉处。

凡春运只觉得喉咙那里火辣辣地疼,但戴着枷,无法用手去够自己的喉咙。

“金燕子,你还有什么话说?!”刘侍郎已经回到自己的上首位置上,威严地问道。

凡春运张了张嘴,恐惧地发现自己又不能说话了!

“哑口无言了吧!”刘侍郎又将惊堂木一拍,“来人,让她画押!女飞贼金燕子罪大恶极,理当处斩!”

几个衙差拿着写好的证供走过来,按着凡春运的手指画了押。

谢东篱点了点头,“将她先收押在白塔大狱,择日处斩。”

凡春运听见白塔大狱四个字,差一点晕死过去。

这一次,她隐隐觉得不会如同上一次那么好运了。

这一次,她无比怀念那个对她永远心软的姐姐……

“谢副相!能不能求您给我姐姐带个口信,就说我对不起她,想见她最后一面?”凡春运咬了咬牙,对着谢东篱的背影叫道。

谢东篱回头看了看她,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我这人一向睚眦必报,最擅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凡春运听得莫名其妙,就这样被人带到白塔大狱的顶层关了起来。

她看着这间狭小的屋子,看见了那一道通往塔顶的旋梯,正在琢磨等盈袖来了,她要如何求情,只要这个愚蠢的姐姐再一次心软,她发誓一定先整死她……

“哈哈,果然是个绝色,只可惜破了身子。”

“在窑子里待过,床上功夫想必不错!”

几个看上去就穷凶极恶的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狞笑着逼近了凡春运。

凡春运瞪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如同见了鬼一样。

这这这……这不是她曾经对她错认过的那人说过的,她要对姐姐盈袖做的事吗?!

“……将她关入白塔大狱,然后马上找一群最穷凶极恶的男人轮了她……”

当你做的每一次恶,设的每一个局,最后都会回到自己身上,这种打击,足以让任何人崩溃。

凡春运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但是这个世上,不是每个错误都能弥补,有些事情,既然错了,就要承担责任。

啊——!

白塔大狱的顶层发出声声惨叫,惊起塔顶栖息的一只只白鸽。

它们呼啸着飞上天空,在蓝天下尽情滑翔。

白塔大狱太高了,那惨叫声传不到地面上。

盈袖站在白塔大狱前,立在谢东篱身边,眯眼看着塔顶的方向,只看见突然飞起来的只只白鸽,并没有听见塔顶的惨叫。“凡春运就在塔顶。你上一世面对过的情形,她也在面对。”谢东篱淡淡说道,“但是她没有你的勇气,她不敢从塔上跳下来。”

“我说了会为你报仇。赏善罚恶,不会多一毫,也不会少一毫。”谢东篱握住她的手,“她对你,对东元国的人做过的事,我都会一一奉还。还没完,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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