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盈袖掀开车窗的帘子探出头来,目光往谢东篱身上扫了一眼,又往他身后看去,滴溜溜转了一圈,才又落在他面上。
“我问你去哪里。你耳朵聋了?”谢东篱抿了抿唇,眉头深深拧了起来。
他问这句话起码问了三遍了,这个女人怎么还没有听见?
司徒盈袖无奈看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道:“还能去哪里?大家都往西城坊区跑,我当然也去那里。”
“司徒大小姐,您是来找我们五爷的吗?”阿顺听了,忙驱马上前,从谢东篱身后探头问道。
谢家是五相之一,就是住在西城坊区。
“多嘴!”谢东篱回头低斥阿顺,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瞥向司徒盈袖,带了些许希翼。
司徒盈袖笑着摇摇头:“我是来占位置的。晚上我弟弟想来西城门看焰火。”
阿顺“哦”了一声,讪讪地缩回头,不敢再说话了。
谢东篱的眸子转了回来,重新平视前方,淡然道:“走吧,前面好像还有空位置。”说着,勒马上前,走在司徒盈袖的马车前面。
来到西城坊区门口,司徒盈袖倒抽一口凉气。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来得够早了,没想到很多人比她更早!
坊区门口摆上了木栅栏,有守卫在那里指挥人群排队。
大家只能按顺序进去。
司徒盈袖囧了。
这得排到天黑啊!
等她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有位置吗?
别说给马车停的位置,就连给人站的位置都没有了!
司徒盈袖撂开车帘看了看,皱着眉头道:“算了,今晚这西城坊区没法来了,我回去跟小磊说,就在家里看东城门的焰火也是一样的。”
谢东篱瞥了她一眼,翻身下马,把缰绳扔到阿顺手里,道:“我进去一趟。你在这等着。”又对撂开车帘观望的司徒盈袖道:“下来。”
阿顺接过缰绳,将两匹马拉到一旁,忙躲开自家五爷的火气。
司徒盈袖也觉得谢东篱有些气不顺,忙从善如流地从车上下来,陪笑道:“谢大人,您去忙吧,我就转转,随便看看。这里人多……”
话没说完,谢东篱已经大步往坊市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那里没人排队,只站着两个玄甲军士。
司徒盈袖看了看谢东篱的背影,有些踌躇。
阿顺凑过来,在她背后低声道:“还不快去?!要五爷过来拖你啊!”
司徒盈袖一震,忙跟了上去。
她的两个丫鬟也要跟上去,却被阿顺叫住了,道:“有我们五爷,你们担什么心?”
再说这个坊市现在确实不能放下人进去,除非是本来就住在坊市里面那些达官贵人家的下人。
两个丫鬟只好停下脚步,在大车旁踮着脚盯着司徒盈袖跑去的方向。
那边的两个玄甲士兵见谢东篱来了,忙给他行礼:“谢副相!”
谢东篱点点头,“我要进去一趟。”
那两个玄甲士兵忙打开栅栏门。
谢东篱回身看着司徒盈袖,目光有些不耐,“我还有事,你快点。”
司徒盈袖眨了眨眼,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进了西城坊区。
一走到西城坊市里面,就如换了个世界。
这里街市宽广洁净,街道两边都是高屋大宅,亭台楼阁,庭院深深。
沿街挂着的红绸和灯笼也分外精致漂亮,和别的坊区确实非常不同。
司徒盈袖一路走一路感叹,很快跟着谢东篱来到离西城门不远的地方。
西城门前有一大块空地,这里是离西城门城楼最近的地方。
等晚上元宏帝来与民同乐的时候,这里是最接近他的地方,抬头就能看见城楼上的皇帝,皇帝低头也能看见城楼下的人群,是最好的黄金地段。
空地上用炭笔画了数个方格,有的写着字,有的没有。
司徒盈袖仔细看了一下,大概写了字的,就是已经被人占了,没有写字的,就是还空着的。
她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忙对谢东篱道:“谢大人!您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帮我去占个空位置吧!”
谢东篱的脸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很是不悦,但是并没有说一句反对的话,而是大步走到那边负责登记发牌的地方,对那里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里的人当然是应之不迭,弯着膝盖将一个竹牌塞到谢东篱手里。
谢东篱点点头,转身走回来,将那竹牌递给司徒盈袖:“拿着,晚上中间那块地就是你的。”
司徒盈袖笑得眉眼弯弯,从谢东篱手里接过竹牌,又跑去看着衙差在最中间的那块地上用炭笔写上“司徒”两个字。
她一边看,一边赞叹,还拿出一块碎银塞到那衙差手里,笑着说:“您拿去打酒喝。”
那衙差知道她是跟谢东篱一起来的,忙道:“不敢当不敢当!”不过碎银子还是接了。
司徒盈袖将那竹牌塞到自己的袖袋里,笑着转过身,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谢东篱背对着她,站在她身前几步远的地方。
而在她和谢东篱的对面,立着一个面色沉郁、身材高大的戎装男子。
正是几个月不见的慕容长青。
他好像刚从北面兴州回来,身上的戎装还没有换,风尘仆仆,白皙的肌肤晒成了小麦色,却更显彪悍。
“谢五表叔,真是幸会!”慕容长青瞪着谢东篱,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这句话完全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在兴州两个多月,没想到京城里风云突变,司徒盈袖居然又定亲了,而且是跟谢东篱定的亲!
一开始,没人敢告诉他这个消息。
直到前些日子他爹慕容辰带着人去兴州换防,却迟迟不放他回京城,他才觉得有异,暗中留心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因为司徒盈袖跟谢东篱定了亲……
一知道这个消息,慕容长青就在兴州待不住了。反正他爹也去了,他在不在都无所谓了,他就不管不顾,一个人骑着快马跑回京城。
今天刚刚进城,才知道今天正是陛下的万寿节。
他一回来,连长兴侯府的家门都没有进,就去谢家找谢东篱,要问个明白。
但是谢东篱却不在家,他只好转了出来,没想到没走多远,就在西城门的边上,看见了这俩人!
谢东篱微微颔首,云淡风轻地道:“长青你回来了,先去兵部缴印吧。”
“缴印?缴什么印?”慕容长青虽然在笑,眼里却满是痛楚。
他一步步向谢东篱这边走近,脚步沉重,手里拎着马鞭,目光紧紧盯在谢东篱面上,“谢五表叔好计策!好谋算!”
慕容长青怒极,忍不住长臂一抖,手里的马鞭唰地一声扬天抽响!
司徒盈袖吓了一跳。
她想起慕容长青以前易怒的性子,还有动不动就要打人的习惯,十分紧张地从谢东篱身后走了出来,挡在谢东篱身前,对慕容长青低声呵斥道:“慕容世子,你冷静点儿!大庭广众之下,你发什么疯?!”
谢东篱一怔,忙对司徒盈袖低斥:“旁边儿待着去!你捣什么乱!”
司徒盈袖也不回头,只是侧着头往后道:“你快走吧。我来对付他!”她有功夫,比谢东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强多了,至少对抗慕容长青,司徒盈袖还是试过的。
慕容长青见了这一幕,脸都气得扭曲了,恼得将手里的马鞭又抽了一响,冷笑道:“呵呵,大庭广众之下,郎情妾意做给谁看?!——盈袖,你给我过来!”
他虎视眈眈地盯着司徒盈袖,手里紧紧握着马鞭,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司徒盈袖扬着头,毫不畏惧地道:“慕容世子,这里是大街上,还请给我们几家留些脸面。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
“回去?你今天跟我回去,我就饶你们俩!”慕容长青朝司徒盈袖伸出手,“你要不来,我就告你们司徒家一女嫁二夫!”
“你胡说!”司徒盈袖气得浑身发抖,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朝慕容长青脸上狠狠砸去,“我早就跟你退亲了!”
“退亲?我不同意,就不算数!”慕容长青看着司徒盈袖,眼圈渐渐红了,声音也软了下来:“盈袖,你跟我回去,找我娘亲,我们……”
谢东篱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站到司徒盈袖身边,对慕容长青沉声道:“长青,我念你刚回来,不知者不为罪。刚才那些胡话,就当我没有听见,你回家,有话以后再说。”
“以后?”慕容长青仰头大笑,“谢五表叔,盈袖她年纪小,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你把我调到北面兴州,然后抢了我的未婚妻,你好意思当我一句表叔?!——夺妻之恨,我跟你誓不两立!”说着,他双手一阖,抱拳揉身朝谢东篱冲了上来!
司徒盈袖大惊,顾不得要隐瞒自己有功夫的事实,左脚往前飞起,劲凝足尖,一条腿笔直地跟箭一样踹向慕容长青胸口檀中穴!
那是人身上的五个大穴道之一,只要被踹到,非死即伤。
慕容长青当然不会傻得直接迎上去,他两眼紧紧盯着谢东篱,耳边听到踹腿的风声,以为是他的暗卫来了,马上侧身避开,回手一鞭就朝刚才有人踹他的方向抽了过去。
司徒盈袖连忙收腿旋身,但是她刚才大惊之下,出力太大,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慕容长青察觉到不对,愕然回头,手中的长鞭已经挥了出去,却正是对着司徒盈袖胸口的方向!
他无法收手,大吼一声:“快让开!”
就在这时,谢东篱突然从侧面扑了上来,紧紧抱住司徒盈袖,用自己的肩膀,为她挡了这一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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