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嘻嘻嘻~”
是低低的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声。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他控制不住这个梦境，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场景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白衣仿佛下一刻就要死掉的少年，倒在血泊里面，那是少年血液染红了衣裳，然后继而源源不断的流出。
然后他们对上了视线，那里少年眼中含着笑意，问他道:“你怕什么？”
“你在害怕什么？是鲜血、死亡、白衣……还是我？”
豁然惊醒，六六六一身冷汗，他已经回到了暗影门的总坛，然而那场可怖的记忆就像是阴魂不散的缠绕着他。
他在害怕，要么杀了那个人，要么被恐惧缠绕一辈子——可是杀了对方，这样的恐惧依旧没有办法消除。
是的，没有办法，那双眼睛一直出现在他的梦里，就算过去再久，已经有着一个月了吧……
没有任何刺客发现他有着问题，比起曾经，他的下手更加利索和冷漠，为人也更加沉默和阴沉，但这里是暗影总坛，大家都防备着彼此，互相不交托信任和盘算着什么时候拿着对方的人头换赏金。
这就是处于灰色同黑色地带的暗影，拿着不同令牌的刺客肩负着不一样的职责，总是有人会成为刺客。那怕那些人一开始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想要多一个身份，或者用这样一个身份复仇等等，这没有任何问题。
或者被黑色地带拉入水中，或者长久不见踪影，默认死亡。
刺客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人者人恒杀之。
六六六不记得他曾经杀过多少人，人命多了自然也就变成了一串数字，任何东西一次两次直至千次百次之后都会失去敬畏之心。
然而徐旭，是徐旭。
六六六记住那个名字，就和那双眼睛一样，那是不同于刺客的血腥，刺客只是杀人而已，他们行走在最黑暗的秩序和规则里面，可那个人会来带疯狂。
在被那双手抬起脸，对视的那一刻开始，从心里面泛出的凉意让六六六战栗和恐惧，无数次在亡命以及夺取生命中磨炼出来的感觉叫嚣着恐惧。
那是一双乌黑的眼眸，里面没有一丝的光亮，他的存在，便仿佛是在嘲笑人性本善的本质。
那次之后，六六六便申请调离了武林盟的暗堂，重新变成了刺客，然而以往在黑暗之中带来的却并不是安心之感，对于刺客而言能让他们安心的黑暗，仿佛被一片阴影所笼罩。
再一次递交了任务，在人来人往却不会发出声音的暗影总坛，六六六再一次接取了任务。
“灭门任务，确定一人执行。”又是一个将疑问讲成陈述句的语气。
徐旭来到暗影总坛的时候真是感觉相当的神奇，应该说不愧是暗影的风格吗？一群的黑漆漆，明明是光天化日的，也不知道暗影对于黑漆漆是有着什么执念。
不过也可以理解，徐旭带着散漫的笑意，不理会周围全部都是遮掩着面孔，而他大大方方这般出现有多么突兀。
已经一个月，没有那个刺客想要挑战一下这一位凶名在外的疯子。
没错，就是疯子。
徐二公子本身就疯病在外，而徐旭的表现更加落实这个病情，对方显然不想要治疗他的病情，并且疯的越来越严重，疯起来甚至可以一边接武林盟的任务，又能完成暗影堂的任务。
至于待不下去……武林盟确实因为徐旭在作死边缘疯狂大鹏展翅给人拉进黑名单了，但是暗影本身就是黑色势力，自己人捅自己人对于暗影来说完全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
顶多就是和徐疯子组队，自己倒霉丢了性命而已。
“他不确定。”徐旭笑眯眯的走过来，大大方方道:“给我记上，就我们两个人正好。”
六六六浑身僵硬，但是暗影接了的任务不可推脱。
徐旭一靠近，本来速度就不慢的黑漆漆迅速完成了工作，仿佛送瘟神一样把徐旭给送走了。
笑着开心，为了助助兴就把一个登记任务的成员砍死的事情，徐旭也不是没有做过——那怕这件事之后，徐旭在暗影暗杀的排名榜上的银两又上涨了。
——可以说，前边半个月徐旭完全就是在和整个暗影互相伤害，甚至为了狂欢，徐旭还拉了武林盟下水一起玩。
对于徐旭的说法是在“玩”，可是因为这一场疯狂动-乱而丧失性命受到伤害者并不会这样认为。
人总是有着多面性的，比如有的人或许无恶不作，可是他在妻子女儿面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而有的人窝里横，但是出了外面之后，又是一个义薄云天的大侠。
徐旭对于人性的研究非常感兴趣，上限有着武林前辈，下限也极低。
六六六拿过了令牌就想要离开，徐旭慢吞吞的坠在六六六的身后，不紧也不慢的跟着。
有浑身在黑布里面包裹着的暗影悄悄的跟上了徐旭，辨认徐旭实在是太过方便了，毕竟对方可是一点遮掩都没有，就这样大大方方生怕不被认出来一样。
徐旭叹了口气，掀起眼皮，随手扔出去了几片花瓣。
跟着的人无知无觉的倒在地上，就连前面的六六六也砸在了地上。
“唔，特质迷-魂-香，大家值得拥有。”徐旭这样说着，乐颠颠的将身后几个吸味道久了不知不觉昏迷的黑漆漆堆在了一起，捣鼓了一些东西。
徐旭:“就当是熟练一下手感，提升熟练度好了，毕竟也是个精细的活计嘛。”
这样哼着小调，黄昏时分，徐旭才做完了全程，擦干净染着血迹的手，徐旭这才拖着六六六的大斗篷把人给拖走。
等到月上中天，这处传来了惊恐的尖叫这件事情，就不是徐旭会关心的了。
六六六只觉得他睡得神清气爽，这是他在那次之后，终于没有噩梦的一次。
“小刺客，你没有好好休息呀~”徐旭推门进来，就看着睡过一觉之后，对方那张脸上终于不再是憔悴的样子。
徐旭满意了，毕竟放在对方脸上保养着的好皮相，可不能因为对方的疏忽而糟蹋掉。
比起徐旭的悠然，六六六则是僵硬了一瞬间，沉声道:“这次灭门云家，那里是易守难攻之地。”
“嗯~嗯。”徐旭不怎么在意的说道:“那不是你的事情吗？”
六六六:“你接了任务。”
“啊哈？”徐旭不可思议的夸张道:“难道没有完成任务会有惩罚吗？”
这样说着，徐旭笑了起来，然后轻轻道:“没有办法哟~我可是一个大大的好人，云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怎么能去替天行道呢。”
这样说着，徐旭目光灼灼的黏着六六六的脸，他的手艺今天已经练习的越发纯熟了，对方看起来气色也不错，是时候可以……
“你一定要的话，云家可以替天行道。”六六六这样说起来。
徐旭眨了眨眼睛，他刚才光想着该怎么保存这张脸了，所以——“口意，你刚才说了什么？”
六六六重复了一遍。
徐旭面上的笑意忽然扩大开来，洁白的牙齿露在外边，道:“……这个样子啊，又多了活计，真是想把你毒哑掉呢。”
他可是时时刻刻将记忆同步给主体的，发现了这种大坏人如果不打的话，一定会降低在主体那里的评价的。
看起来，这张脸还得在对方身上保存几天。
完全不知道，若晓晓将他的记忆当成惊悚恐怖片看的徐旭这样自信的想着。
六六六感觉徐旭要做不好的事情，虽然这种感觉现在消失了，但是他不能和疯子讲道理。就和徐旭的“替天行道”一样，他替的谁的天？行的是谁的道？
徐旭杀人，只是因为徐旭认为那个人“该死”，于是徐旭就让那个死掉。
有的时候，对方前一刻还和你相谈甚欢，把酒闲话，后一刻就拔出刀来一下又一下的捅到那个人身上。
“小刺客，你是不是在想一些比较失礼的事情？”徐旭这样笑着问六六六。
徐旭总是带着笑意的，六六六沉默了一下，问他道:“我做任务的时候遇见过你，你上一秒还和那个人相谈甚欢，几天前你们还一同灭了一处土匪寨子，你甚至为他挡刀，为什么？”
“啊呀呀，你说的是那个‘君子剑’罗然吗？”徐旭脸色温和下来，感叹道:“他真是个好人，不止我给他挡过刀，他也给我挡过呀。”
“可惜了……”徐旭遗憾道:“不是小刺客你要杀了对方的吗？我帮你解决你下不去的手事情，高不高兴呀？”
徐旭这样挂着大大的笑容，问着六六六。
“不、不是为了我！”六六六说道:“你杀人从来没有原因，你只要觉得他该死的时候……”
“好了好了~”徐旭这样打断了六六六话，说道:“没错呀，你接了对方的任务，然后我觉得他该死，然后他就死掉了，对不对？”
徐旭靠近了六六六，将情绪激动的人按在了床上，然后动作起伏剧烈，一个月前将整个人当着六六六的面几近解刨的伤口又裂开了。
白色衣服上晕开了片片雪梅花，接着便是整片整片的血红色渲染。
六六六面色惨白。
徐旭无辜的带着灿烂的笑意，说道:“我说这真的是个意外，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