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下次再给你送。”

“不用了。”凌薇可不敢要第二次。

红酒微涩的口感从舌尖上划过,陈思钰道,“你看起来很害怕我。”

凌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嗯。嗯?”

“其实我在娱乐圈呆的时间很长了,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手,也不是麻木的傀儡。”陈思钰苦笑了下,见多了她游刃有余的笑容,还是头一回她有如此外露的情绪。

车上并不是只有她们三个,还有司机,以及那天对凌薇说酸话的助理。

助理戴着耳机处理事情,没有听到陈思钰说的话。

所以凌薇在莫名严肃的氛围中,悄悄挺直了背,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人鱼不满且冷眼旁观。

“外面有句话说的对,娱乐圈是个大染缸,白的也会变成黑的,说错一句话,就会被网络放大化,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对别人说知心话了。”

“我当你是朋友,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凌氏珠宝曾经找我代言。”

“那时候我刚出大学校园,很幸运进了几个不错的剧组,有了一定的名气,我家庭情况一般,没有背景人脉,在成名的道路上走的格外艰难。”陈思钰笑了笑,“说实话,学表演,起码有一半的人是想要当明星,想要红,想要赚很多钱。我也是。”

“我被一个投资商给看上,我不愿意,她截掉我的资源,那段时间我很迷茫,谈了许久的恋人也和我分手,幸好凌氏找我代言,我才用代言费和签约公司打官司,拿回影视约。”

“那时候你是凌氏继承人,我只是一个小演员,不敢和你说话。现在时过境迁,再次见到你,你比我坚强的多,从你身上好像看到了我以前的影子。”

“人一想起过往,就容易感叹,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很奇怪,为什么要对你献殷勤,其实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找个人倾诉。”

一个大美女楚楚可怜说,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没有别的意思,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说不出个不字,更何况,凌薇还容易心软。

陈思钰说的那番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实性,不得而知。

根据凌薇拼凑得到的信息,起码有一句是真的,她说谈了多年的恋人和她分手了。

凌薇现在知道楚昕是她前女友。

陈思钰代言了一年凌氏珠宝,刚开始时,她偶尔能看到在偏僻处相拥的恋人,后来就是陈思钰独来独往了。

至于分手的原因,凌薇想不出来,但总归是那些事,金钱、前途、资源。

自己脑门上一堆事,还要当别人的知心朋友?

凌薇做不到真正和陈思钰推心置腹,倘若她需要一个倾听者,凌薇还是能做到的。

“能从籍籍无名走到现在,你也很厉害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凌薇出言安慰。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人鱼望着陈思钰的脖颈,细细的一根,只需她伸出一根手指,她的脖颈血管便会断开。

人类总是喜欢博取同情。人鱼不屑想道,在海底,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鱼是不配有伴侣的。

废物的人类雌性,妄想用可怜的姿态来博取凌薇的同情,她绝不会允许别人觊觎凌薇。

同样,陈思钰也在暗地里审视人鱼。

沉默,高冷,甚至在她说完“肺腑之言”后,精致的唇角掠过一丝嘲笑。

一个美丽的奇怪女人。

陈思钰不会让她打扰她的计划。

目的地到了,陈思钰说,“这是我一个朋友新开的店,她的手艺很好,店里每天只接待十桌客人,还要预约才行,不过我不用。”

凌薇以前去过不少饭局,深知面前这家店,靠噱头来赚钱,有时候有钱人吃的不是珍稀海味或者美味佳肴,吃的是面子,是档次。

饥饿营销罢了。

凌薇客随主便,敷衍夸赞了两句装修。

店的规矩每天只接待十桌客人,凌薇坐在奢华的包间内,看了眼房号,5号。

陈思钰没把助理带来,她亲力亲为,去找朋友安排菜肴。

包间只剩下她和人鱼。

一路上人鱼都安安静静,凌薇心道,起作用了?

她咳了咳,找话题,“其实我并不是非要来吃这顿饭,而是你太过分了。”

她以为人鱼会说上一句,不。

结果悄无声息。

凌薇心口一跳。

她半蹲在人鱼面前,陈思钰一时半会不会来,于是凌薇拿掉她的墨镜。

人鱼的眼睫半阖着,浅蓝色的眼眸失去了光彩一般,就连唇瓣都没有水嘟嘟的光泽。

凌薇一顿,手试探摸了摸人鱼裸露在外面的膝盖,还是依旧滑润,只是没有那么冰凉了。

飞快算着时间,已经有十小时了吗?

还是太阳太晒,蒸发人鱼身体的水分?

人鱼这幅蔫巴巴的样子,怎么看都像缺水的植物。

起码现在凌薇绝不希望她成为人鱼干。

再多的算计也消失殆尽,凌薇真的担心她,“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渴?”

人鱼“虚弱”地抬眸,点点头。

凌薇倒了水给她喝,她拿不稳,凌薇看到她的手指之间,指蹼若隐若现。

难道要现原型!

凌薇还有时间幻想了下陈思钰回来,看到她和人身鱼尾的人鱼呆在一块,究竟会先报警还是先吓晕过去。

总之哪一种都是凌薇不能承受的。

干脆凌薇自己拿着瓶子,坐在人鱼身旁,一点点喂给她喝。

人鱼靠在她怀里,小口抿着水。

“你也是,渴了为什么不说,下次我可不敢带你出去了。”凌薇还不敢大声训斥,压低了声音,哀怨说道。

“淘……厌。”

视线只能看到人鱼浓密的发顶,看不到她委屈巴巴的神情,从她的声音都能听出。

凌薇问,“淘厌,讨厌,讨厌什么?”

难不成是讨厌陈思钰,被她气的?

有这么小心眼吗。

“我。”人鱼默默来了一个字。

凌薇手一抖,心也跟着颤了颤。

讨厌我。

人鱼认为自己讨厌她,所以渴了也不敢说。

凌薇忽然就想回到一个小时前,阻止自己答应陈思钰的邀约,更不要……对人鱼说出那些话。

“没有,没有说讨厌你。”凌薇顿时坐立难安起来。

她都忘了,其实这条人鱼是很敏感多疑的。

她不喜欢她的占有欲,但也要承认,目前为止,人鱼并没有做过伤害她和别人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神经太紧绷了。

凌薇又开始进行自我反思。

自从家里来了条人鱼后,她经常需要自我反思。

给人鱼喂了两杯水后,凌薇叹息,以后不能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原本还以为能纠正人鱼的性格。

“西环”。人鱼又突然说道。

听着声音没有刚才虚弱,凌薇稍微放下心,她半扶起人鱼,对方像是粘在了她怀里。

观她唇瓣又水嘟嘟的。

凌薇才回,“喜欢什么?”她已经能快速理解人鱼偶尔蹦出来的字。

“我。”

凌薇无语,解释,“不是不讨厌就是喜欢。”说完,她都要被绕进去了。

她点点人鱼的发顶,“无赖一个。”

人鱼此刻得寸进尺凌薇不让她抱后,她嘟囔着,抬眸说,“回。鱼。”

还惦记着答应给她买的鱼呢。

陈思钰还没回来,凌薇看了眼时间,都等半个小时了。

她怕人鱼会缺水,等不了太长时间了。

陈思钰制造一切巧合,终于在和楚昕的共同好友这里,碰上了。

她站在3号包厢门口,面露惊喜对着楚昕说道,“好巧。”

好友是知道楚昕和陈思钰的事情的,前段时间,陈思钰和她聊了许多,话里话外就是想和楚昕再续前缘。

陈思钰处事圆滑,好友和她处的更好些,也是存着想帮帮陈思钰,便故意把楚昕今天会来的行踪透露给陈思钰。

楚昕淡淡瞥了她一眼,颔首算是回应。

看得出她不想和陈思钰有任何交集。

好友也不好为了陈思钰得罪楚昕,笑着打圆场,“难得两位大明星同一天来到我的小店,等会一定要合影一张,让我蹭个广告。”

因为侄女娜娜喜欢吃店里的菜,楚昕每个月都会来上几次,今天与陈思钰的“偶遇”是不是别有用心,她懒得去费心思琢磨。

“今天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补上吧。”楚昕随口说道。

好友心里明白,哪里还能有下次呢。

陈思钰不是轻易放弃的性子,她走上前,“原来娜娜在的,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楚昕挡在门口,身上的素黑裙摆出一道涟漪,“娜娜不喜欢见陌生人,请理解。”

重逢了两次,楚昕的态度丝毫不变,冰冷漠然。

陈思钰悄悄对着走廊拼装的镜子照照脸,今天她还特意打扮修饰了一番。

“好吧,其实我也约了朋友,说起来你也认识。”

楚昕对她没半分兴趣,“陈小姐如果是追忆往昔,建议去愿意听的人面前说。”

她要关门进去,陈思钰说道,“是凌薇。”

“是有天你来凌氏珠宝接我回去,我们拥抱在一起被她看到,我当时很担心她会说出去,你对我说,说也不怕,我们坦坦荡荡,爱情专一。”

好友都惊了。

这就叫睹物思人,那个“物”还是个大活人。

陈思钰陷进美好的回忆里,投向楚昕的目光温柔眷恋。

楚昕蹙眉,“已经都过去了,陈小姐还是尽早放下吧。”

陈思钰道,“我怎么放下?我们有那么多幸福回忆,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的完的。”

楚昕意味不明嗤笑了声,关上了包间门。

陈思钰被拒之门外。

她站在原地沉思,好友劝她,这事急不来。

陈思钰回神后,笑着说,“比之前已经好多了,刚分手时,她连句话都不和我说。”

来到五号包间门外,陈思钰心思活络着。

这顿饭不可能会让凌薇白吃的,总要给她带来好处。

于是,她一边推门,一边说道,“太巧了,在这里还能遇上”话音戛然而止。

包间内空空荡荡,哪有凌薇和她奇怪表妹的影子。

打开手机,凌薇的消息弹出来。

lin:抱歉,陈小姐,我表妹她不舒服,我要先带她回去休息,祝你吃的开心。

接连受挫,陈思钰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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