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守株

书院登山长阶。

刚刚跨过千阶大关的李长安正站在一千零一阶的地方休息,此时的登山长阶已经被云海淹没,仿佛一千阶前与一千阶后是两个世界一般,明明之前还能借着长街两侧的灯火看见上下近二百阶左右的道路,可眼下却只能看见自己脚下踏着的这一步。

李长安这一路上倒是看见不少在某一阶梯停滞不前同他年岁差不多大的少男少女,一路询问去,倒也没人见过那令人生厌的沈晏,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长阶,李长安稍作适应后,再次往山上奔去,而四周弥漫的云雾也因李长安跑动时带起的动静搅动,云雾翻涌间似有无数双猩红的眼眸藏匿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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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明书院坐落于落尘小镇北边一座山的山腰之中,从远处望去宛若一座盘桓于云海之中的仙宫,若是走近了看,其实所谓的仙宫也不过就是一座普通的古老宅子,宅子的大门前有两根朱红色的圆柱木头,木头中间悬挂着一块松木牌匾,牌匾之上是用烫金草书写着的“青天长明”。

此时明明应是夜深,然而越过漆黑的云雾,长明书院上空却是一片晴朗,仿佛站在此间与山脚看到的天并不是同一片天。

书院外,几位身着白色长袍的老者正站在三千长阶的终点探头向下望去,仿佛他们的目光能够穿过重重云海,看见那些正在努力往上前行的少年一般。

靠得最前的一位老者伸出中指抚了抚自己飘逸的长眉,似觉得不过瘾又捻在手中搓了搓笑问道:“刚刚与沈家的小家伙动手略胜半筹,眼下又走在最前面的可是北丘陈家的女娃娃?”

长眉老者身后,一鹤发童颜的老太眯着细小的眼睛,也不知是睁开了还是没睁开,上前走了两步道:“的确是陈家的女娃娃,不过那女娃娃才到一千八百余阶就已经力有不遂的样子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真正的‘心障’。”

老太身侧,又有一揪着胡须的老者走出,笑盈盈道:“你们都看着现在的第一有什么意思,再往下看看?”

长眉老者与鹤发童颜的老太听完解释眉头一皱,随后又看了一会儿异口同声道:“那个在一千六百阶等人的少年是疯道士指名点姓要的那个?”

揪胡须的老者自得一笑,“正是。”

随后又接着感叹道:“疯道士倒是找了个不错的传承人,若是此子平安登顶,应该会是近一甲子最出色的传承者了。”

揪胡须的老者刚一说完,长眉老者便有些不解地问道:“此子于一千六百阶的位置毫无压力,甚至半蹲着一直注视着山下,你们说,他到底是在等谁,又想要干什么?”

原本揪着胡须笑盈盈的老者也在这时脸色突变,有些惊异的说道:“那小子好像带着些杀意啊。”

这边刚一说完,于一千六百阶半蹲着的少年却突然动了,只见黑衣少年猛然发难向下冲去,那刚在黑衣少年视野中露头的同样身穿黑衣,胸口印着“古”家姓氏的少年便被一拳打下山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古家少年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囫囵着滚下山,而动手打人的黑衣少年只是松了松手腕,咬着嘴里的狗尾巴草嘟囔了一句“没意思”后,又返回一千六百阶继续蹲着了。

古家少年滚下山不久后,一声怒吼便从山下传来,“何人敢出手伤我西昶古家之人!”

打人的黑衣少年全当没听见一般,回头往山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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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陈子矜到底走到哪一步了,逼停沈晏那个狗东西没有。”

黑衣少年的作为被几位老者看在眼中,但出人意料的是,书院的老者并没有任何谴责黑衣少年的意思,反都颇有些兴趣的看着山下发生的一切,那最初察觉黑衣少年不对劲的揪胡须老者更是哈哈大笑道:“书院的规矩早就该改一改了,我们去寻弟子有什么用,就该让这群臭小子争一争,不争一争哪里能知道到底谁才是最好的。”

“于磐,慎言。”

于磐正是揪胡须老者的名字,而让他慎言的也不是别人,正是这座长明书院当代的山主,师元明。

见师元明出现在身后,于磐收起笑声,低头拢手退后半步道:“见过山主。”

余下两人也如于磐一般,同时退后半步将三千长阶的终点给让了出来并恭敬道:“见过山主。”

“嗯。”

师元明点头,算是应过了,接着他又看向长眉老者与鹤发童颜的老太道:“莲雾,嫦柳,我知你二人与北边的陈家,东边的林家有些关系,但千万记着别乱了规矩,书院能有今天都是因为守着唯一的规矩‘公平’,若是哪一天规矩破了,那这几百年的平静也就没了。”

莲雾,嫦柳纷纷低头称“是”,这两位在书院弟子中如宛如神明的先生竟在师元明跟前像是小孩子一般被训诫。

书院前发生的事,这群登山的少年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们只知道在这登山长阶一千六百阶的位置有一个患了失心疯的少年正堵在那里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登山长阶一千五百阶处。

此地原本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到了,本打算在此稍作调息在一口气冲过二千阶的几人却被突然从山上滚下来的一个人吓得够呛,也幸亏得是古家大少爷眼疾手快,认出了那滚下山的正是他古家子弟,否则,只怕那被打落下山的少年要径直滚到山脚。

古家大少爷名为古月观,乃是西昶古家这一辈中最优秀的存在,同时也被古家的长辈寄予厚望,这一次书院之行,古家一共来了四人,其中有两人在过千阶大关的时候没走过去,留在了九百九十九阶的位置,而另一人却同古月观一起走到了一千五百阶的位置。

许是因为古月观在古家太过耀眼,另一位古家少年仿佛在这登山长阶上见到了超过古月观的机会,于是也不做停息,咬着牙艰难的走到了一千五百九十九阶的位置,然而当他刚一露头踏上一千六百阶时却遭受迎面一拳,甚至还没看得清动手的人长什么模样,便被打落长阶。

失去重心的他一路滚下山,一直到第一千五百阶的位置才被古月观拦下。

气急的古月观朝着山上发出愤怒的质问,然而黑压压的云雾之中却没等来任何回应。

那被击落下山的古家少年早已昏迷,古月观也不可能会为了他放弃登山之路,索性就将他扔在一旁,抓紧时间调息,他倒要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胆敢与他古家作对。

而发生了这件事后,留在一千五百阶的少年们却怎么也不肯往上走,一直到后面又有新来的人,他们闭口不谈前方疑似有人阻拦这件事,全都佯装着调息,直到又有人继续上山被丢下来以后,他们确定,前面的确是有人在阻拦他们的前行。

古月观调息结束,阴冷的眼眸中好似浮现出了几个身影。

陈子矜,凌川,沈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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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们古家应当是第一批登山的人,除了沈晏第一个登山以外,古月观他们便走在第二,但是他古月观在一千阶前的登山路是有意的放慢了速度的,除了照顾古家的其余人以外,也有让自己慢慢适应的意思,期间凌川与陈子矜也超过了他们,加上最初登山的沈晏,一共也就三个人走在了他古月观的前面,若说此刻山上除开书院的考验的话,那必定是这三人其中一人,甚至多人联手阻拦。

古月观的脸沉了下来,若说对上任何一人,在有心防备之下也不至于被人偷袭,但若是三人的话,哪怕他古月观再怎么傲气,也不可能在这登山长阶上顶着非人的压力力抗三位同名的天才。

古月观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但眼下却也无可奈何,在这一千五百阶上停留的少年们他倒是认识几位,但也仅仅只是认识而已,谈不到结伴而行那个程度,更何况山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一概不知,若是冒然和其中一位组队,古月观怕把自己给坑了进去。

此时,一千五百阶处已经有十个人了,能走到这里的无一不是心思活络之辈,在稍作休息后便察觉出了这里的异样,他们好似都恶狠狠的盯着山上,却没有一个人往山上走出一步。

先来的不走,后来的也等着,直到第一千四百九十九阶处人影出现,云雾翻涌间又一个少年踏上一千五百阶。

李长安踏上第一千五百阶时的一瞬间便发现这里挤满了人,原本还算宽敞的长阶,此时竟显得有些拥挤,李长安只道是第一千五百零一阶压力太过,所以让这些少年们都呆在了第一千五百阶,毕竟这一路登山而来,李长安见过了不少因为无法向上一步而呆在原地的人。

踏上一千五百阶,李长安先是朝着众人拢手,随后开口问道:“诸位,可有人见过沈晏?”

等了一会儿,无人应答,李长安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而就在这时,一直心有怀疑的古月观开口道:“你寻沈晏何事?”

见有人应声,李长安朝古月观看去,“他扇了我弟弟一巴掌,我得扇回来。”

古月观眼睑一跳,想起了在山脚下那被沈晏扇巴掌的鼻涕少年,再抬头看向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时,忍不住问道:“你是那小孩的哥哥?”

闻言,李长安温柔的眼神瞬间像是腕人心脏的利刃,语气颇有些冷冽道:“你是沈晏?”

古月观何时被人这么质问过,心里也是气恼得不行,但转念一想,自己何必为了那个可能在山上耍阴谋的沈晏背这黑锅,于是强忍着心里的怒意摇摇头道:“我乃西昶古家古月观,非是沈晏。”

见古月观否认,李长安也没过多的怀疑,毕竟刚刚准备动手的他将对手仔细观察了一番,也看见了对方衣服上绣着的“古”字。

“抱歉。”

李长安欠身留下一句道歉的话。

古月观也看似大度的道:“没事。”

见李长安还欲询问,古月观伸出手指指向山上,“沈晏还在上面一些,你自己寻去吧。”

古月观的语气算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差,充其量只能叫做世家公子哥独有的傲气,李长安自是计较不来这么多,诚心的说了句“谢谢”后,便转身走向山上走去。

只一瞬间,云雾将李长安的身形淹没,而一千五百阶处仍旧还是十个人,只是再看这十人时,他们眼中的愤怒褪去,反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戏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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