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荔枝糖32

除夕守岁,外面开始放鞭炮,噼里啪啦地好热闹,室内氛围却有些凝滞。

两人安安静静没说话。

唐念搬着小马扎对着电视机吃水饺,心脏的跳动还乱着,不知道该不该打破这份宁静。

春晚放到了小品,叽叽喳喳的对话声不时混和台下的笑声。

陈知礼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深蓝色真丝睡衣,睡衣领口有点低,露出的锁骨十分漂亮。

他头发也没干,刘海散在额上,单薄的眼角有水珠划过。

就挺……秀色可餐。

咽了咽口水。

又吞下一个水饺。

大少爷的气估计还没消,脸很臭。

虽说这小品确实不怎么笑,但也不至于这样恶狠狠地盯着人家吧,这副表情真像搬砖一年却被小品里演包工头的男演员拖欠了工资一样。

“那个……”唐念努力地想活跃一下气氛:“你要不再吃点?这水饺还挺好吃的嘿嘿。”

陈知礼冷淡地把视线从电视移到她脸上,居高临下睨着她:“你有没有良心?”

“……”

又怎么了,我的大少爷。

唐念捏着筷子坐直身子了,竟还有点紧张:“怎、怎么了?”

“你自己想想吧。”

“?我想不出来啊。”

她只是在家没做饭而已,她马上就去学,以后再也不敢只煮面了。

看她这幅委委屈屈,一脸无辜的样子就知道她一点都没想明白他为什么生气。陈知礼也不喜欢卖关子,低头划开手机:“看到这是什么了?”

唐念还是一脸的懵:“中国移动的短信啊。”

陈知礼“呵”了声:“还知道,中国移动都记得问我新年好,而你,唐甜甜同学,你吃我的睡我的,大过年连条问候都没有,你觉得像话吗?”

唐念:“……”

啥,就这?

她还以为自己干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就因为没问他新年好,所以气得冒大雪回来找她算账了?

唐念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怎么这么幼稚。

她压了压唇角,最后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陈大少爷脸更臭了:“还笑,你有没有心?”

唐念持宠而娇:“我没心还不是要怪你。”

“怪我什么?”

“怪你偷走了啊。”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陈知礼哑言,大脑迟钝好几秒钟,断掉的那根弦才重新搭上,努力让自己声音恢复如初:“我在跟你讲道理,别跟我油嘴滑舌。”

“不是油嘴滑舌。”

“那是什么?”

“是心中满是你,什么也装不下,就这样我的真心教眼睛说假话。”[1]

“……”

陈知礼被激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抓起沙发上胡萝卜抱枕丢过去。

唐念轻松抱住,面带委屈:你为什么打我?

你找打。

那你好会哦,打动了我的心。”

“……”

不是,她从哪学的这些?

“你……”陈大少爷抓狂地薅了两把头发,甘拜下风:“赢了。”

他实在招架不住,同手同脚走回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唐念悄悄弯了下唇角。

偶然发现一个小秘密。

他害怕土味情话嘿嘿。

其实刚认识陈知礼的时候,唐念对他认知很平面,只听人说过他家里条件很好,她就以为他是那种叛逆乖张的二世祖,所以也不敢胆大包天和他开玩笑,对他印象分还挺低的。

熟悉后才了解陈知礼才是书里描写的真正根正苗红的少年,长相拽,人却端正的不行,光风霁月,干净坦荡。大概因为家教,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只偶尔有点少爷脾气,尤其是关于吃饭,一天三顿,按时按点,四菜一汤,绝不凑合。

这对于吃饭不规律饿了随便找点吃的填饱肚子的唐念来说可痛苦极了,经常一道题刚有思路,就被她提溜上饭桌。

“能写完这道题再吃吗?”

她刚刚想出来的物理公式就快要从她光滑的大脑皮层滑溜溜的溜走了。

大少爷冷酷无情地舀着汤:“不可以,吃完再写。”

嘤。

几天下来,唐念作息确实正常了,脸蛋儿也被他喂圆不少。

年后陈家要走亲戚,陈知礼不爱去,拒绝好几次,但也耐不住赵淑兰一天十八个电话催命似的。

所以年初这几天唐念就一个人待在家里,没事的时候拿陈知礼的电脑看看电影,去CdeRank看看帖子。

Jiri在论坛的热度可真是堪比当红明星,首页飘红的全是关于他的帖子。

【Reiver:J神什么时候回来,不会觉得我们太菜没挑战性,不来了吧?】

【Mndy:有可能,以前还经常上线回答问题,现在私信全是未读。】

【Emily:话说这个J到底韩国人还是泰国人,我看他经常乱用一些单词,母语应该不是英语/www.youxs.org】

【Mndy:我猜是日本人,你们不觉得Jiri很像日语的发音吗?】

什么日本人啊,这人怎么骂人呢。

你才日本人呢,你全家都是日本人!

唐念看得火大,登上自己的账号去回复。

【Tang:他是中国人,中国人!!!中国人!!是中国的姓!】

唐念气得都忘记了切换输入法,打的是中文,反应之后才切回英文激情对线。

【Tang:HeiseseeseCCese!】

重要的事说三遍

【Mndy:Didyuknwhim?】

【Tang:sure,iamstayingathishme.】

【Mndy:hhhhhhhhhh,Ievensaidhewaslyinginmybad.(我还说他在我床上呢)】

“可恶啊!”唐念一激动,掀桌而起,还好现在家里就一个人,她把桌子拆了都没人发现。

她好气。

她也要刷题,要把这个讨厌的Mndy从床上…呸,从榜上挤下来。

唐念跑去陈知礼的书桌前挑了本编程书,她要偷偷学习,卷死所有人。

然而,编程并不是那么好学的,尤其是对于她一个高数都没接触的高中生。

她从大年初一开始看,从最基础的语法看起,三四天下来总算找到一点门路,之后速刷完算法数据结构,跃跃欲试地想做题。

CdeRank的题型难度是分等级的,一星最简单,五星最高,当然对她这种崭新的菜鸟新手来说,就算是一星也挺难的。

她花了两个小时,终于做对第一道题时,整个人的心情就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膨胀了。

好开心!

她做对了一道题。

初六,陈知礼终于闲下来,电脑算是彻底被这小姑娘霸占了,一整天,她就坐在沙发上刷题。

他去超市,她窝在那,他去做饭,她窝在那,他洗完澡去晒衣服,她还窝在那,窝都没挪过。

“你起来活动活动,坐这不累?”

唐念懒懒地瞥他一眼,像是在放空,又像是想事情,总之是没理人,挺高冷的。

别说,这种爱搭不理的感觉还真让陈知礼有种自己在养猫的感觉,不过就算是猫,她也是只懒猫。

陈知礼走过去就要拿走电脑:“上瘾了?”

“别别别动,没保存啊。”

小懒猫软得像液体,屁股停留在椅子上,腰肢向前舒展,纤细的胳膊伸出去够着电脑狂按“Ctrl+S”。

陈知礼看她这动作就想笑:“柔韧性不错啊,小花猫。”

“你别打扰我刷题!”

“刷题也得起来活动活动,你都快长在沙发上了。”

“起来没事干呀。”

她今天过度用脑,一点都不想动,深刻诠释脑子和身体只能有一个动。

“别刷了,走带你出去溜弯。”

小懒猫听到要出门溜弯,蹭的一下耳朵竖起来,眼睛也亮了:“去哪?”

“去了就知道,去换衣服。”

“好。”

陈知礼开车带她去了石景山,灵光寺远近闻名,香火旺盛,尤其是过年这几天,来祈福的人络绎不绝。

殿中佛像庄严肃穆,檀香袅袅。陈知礼在钟声悠扬中敬了三炷香,双手合十,跪拜祈福,出来后唐念问他许的什么愿。

他不答反问:“你许了什么愿?”

他不说,唐念也不想说,随口编了个:“一夜暴富,每天什么都不干却哗哗地来钱那种。”

陈知礼笑说:“这个简单。”

唐念:“?”

这还简单?

陈知礼与她并肩走着,双手插兜,闲庭信步,路过一座小池塘,他下巴往前轻轻一扬:“看见前面的许愿池了?”

唐念看过去,是个带喷泉的四四方方小池子,不断往外冒着水,有情侣围了一圈,虔诚地往里面扔硬币,她回:“看见了,怎么了?”

“这样,你过去让里面的王八出来,你趴下,自然每天都来钱哗哗的。”

“……”

你才王八呢。

从灵光寺出来,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道闲逛,天色渐渐暗下来,石景山的游乐园今晚有烟花秀,大广场上人头攒动,摩肩擦踵,大家都翘首以待。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河边,唐念说让他等一会儿,然后自顾自地跑开了。

陈知礼找了张路边的长椅坐下,面前就是河边的围栏,水面结了层薄薄的冰,像镜子一样照映着身后游乐场里的城堡。

不一会,小姑娘回来了,长发飞扬,一路小跑,像极了童话里的在逃公主。

陈知礼喊她慢点。

她气喘吁吁跑他身边坐下,用牙齿扯掉手套,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取出一瓶啤酒,两只透明的塑料酒杯,晃了晃:“要来喝点助兴吗?”

陈知礼说:“不行。”

他不能喝酒。

唐念继续怂恿:“研究发现,适当喝点啤酒有助于提升大脑的智商哦。”

陈知礼还是摇头说不行。

“就一丢丢,陪陪我嘛,”她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点点高度,小姑娘实在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含着勾子似的,又纯又欲,用这双眼去央求人,没人拒绝的了。

陈知礼败下阵来,接过她手里杯子说自己倒,然后就真的给自己倒了一丢丢,冒着气泡的淡黄色液体都不够铺满整个杯底。

唐念睁大眼睛:“这么点,你是不是男人?”

陈知礼对她的激将法置之不理:“喝酒跟男人可并不成正比。”

唐念有些好奇:“你是真的从来没喝过酒吗?”

陈知礼:“喝过,但……不是很愉快的回忆。”

高中毕业聚餐被班里男生怂恿着喝了两杯,喝完就住院了,惨痛的教训后才时刻谨记不能喝酒。

“好吧,不为难你了,”唐念给自己倒上半杯,迎着如霜的月色和他轻轻碰了一杯:“新年快乐,荔枝!”

“新年快乐,甜甜同学。”

甜甜这个乳名,还是第一次从同龄人口中读出,她有点害羞,但没说什么,仰头把酒干了,握着酒杯看他。

陈知礼看了眼杯子,又看了眼她,在她监督式的目光中闭着眼把那层薄薄的液体吞下去。

唐念急迫地问:“怎么样?”

陈知礼皱眉说:“难喝。

唐念哈哈笑着说还是第一次听男生说酒难喝。

好在喝的量少,酒进入胃里后他的身体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感觉热热的,被风一吹,露出的皮肤有点发痒,但还是可以忍的程度。

唐念喝上头了,兴致勃勃又要去倒,被他握着瓶身拿走:不喝了。☉_[(”

“可我才喝了半杯。”

“两杯果酒都能醉的人喝半杯不少了。”

唐念闷闷不乐地“哦”了声,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趁他不注意偷偷绕过他身后抓着酒瓶跑了。

陈知礼:“?”

哪里来的又菜又爱喝的酒鬼。

他算是知道了,这丫头就是看着乖巧听话,骨子里皮得很,小脑瓜里净是些鬼主意。

唐念背靠着河水的围栏,夜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微微凌乱,她又喝了半杯,在陈知礼追过来时,举手投降,乖乖把酒瓶上交。

陈知礼不太理解:“酒就这么好喝?”

“嘿嘿开心嘛,”她转过身去,看荡漾的水面映着城市的霓虹:“荔枝……”

陈知礼站她旁边:“嗯?”

“在T大读大学是不是很好啊?”她的声音被夜风清浅地送过来,语气带着羡慕。

“还行,”陈知礼说:“具体怎么样,你可以考上自己来体会。”

“我考不上……”

“谦虚了,按你期末的成绩,全国的大学不由着你挑?”

“可是就算擦边进去也读不了你的专业啊。”

陈知礼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你想读我的专业?”

“嗯,”说完,她的嘴巴又撅起来,先发制人:“你不会是觉得我太笨不适合学吧?”

陈知礼笑:“你挺会扣帽子,我只是惊讶,为什么想读我的专业?”

“也没什么,就是小时候看科幻片觉得AI很酷,假期看了你几本书就觉得这专业挺好的,日后也好找工作,你知道的,我是个没什么目标的人,普通又无趣,没什么大的理想。”

“是吗?”他说:“我觉得你挺有个性。”

“哪里有个性?”

“有时候很乖有时候又很大胆,温顺与叛逆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挺少见的,所以我觉得只要你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做到。”

“真没有,我挺自卑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从小就是第一名,也一直被人夸聪明,来附中后才发现自己是井底之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太多人比我聪明了,一下子落差挺大的,我对考上T大一点信心都没有。”

陈知礼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有什么好自卑的,聪明人多了去了,但是近代科学每三百年才会出现一个爱因斯坦,就算再聪明,在时代的洪流面前都不过是普通人罢了,过自己的生活就好,不需要和别人比。”

唐念陷入了em,情绪上来后越发难过,听不进去他的安慰:“因为你是IMO满分的天才,所以才这么说。”

“我只是

比较擅长数学,就像你也有比我更擅长的。”

比如??_[(”

陈知礼举了下手里酒瓶:“酒量。”

唐念一顿,噗嗤一声笑了,琥珀色的瞳仁在霓虹的闪烁过明亮的光。

她这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有什么好自卑的。

她都有超过天才的优点了。

十一点之后,城堡前聚集了人,是烟花秀要开始了,唐念看过去:“我们也去看看吧。”

陈知礼:“好。”

人太多了,大概全京北的人都来了,人海一层又一层的,她被后面人推着往前走。

酒劲上来后,唐念整个人昏沉沉的,身体都发软。陈知礼搂紧她,以防她被人冲散。

“开始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声逐渐沸腾,数不清的礼炮在不远处点燃,盛大的烟花点亮夜空。

唐念仰着头,她肤色冷白,脸颊泛着一层薄粉,怔怔地迷失在绚丽五的烟花中。

礼花绽放的声音不停响彻云霄。

唐念自从搬来京北,就总有一种战战兢兢、寄人篱下、漂泊无依的感觉,就连努力考大学也只是她逃离现在这种生活的一种方式,她并不期待,只是在被生活推着往前走。

但这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并不是孤独的了,她也隐隐生出一种期待,就像刚刚许的新年愿望。

想考T大。

后面半句她没说,但自己心里知道,想去找他。

陈知礼垂下眸光,看着跃动的彩色光芒爬上少女的脸庞,明艳生动,绚烂耀眼。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炙热,唐念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那对漆黑眼眸在烟花衬托下,莹润透亮。

他的唇形很好看,轮廓分明,精致饱满,好像很好亲。

唐念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矮下身子。

陈知礼以为她有话要说,欠腰把耳朵低下来。

唐念却没吭声,只是轻轻搂住他的脖子。他的脸再一次在她眼前放大数倍,连睫毛都根根分明。

明月高悬,烟花盛开,幸好喝酒了,要不然这样看着他,她的脸不知道要熟成什么样子,借着酒劲,她忽然想做一个大胆的决定。

少女垫着脚尖仰起脸,双手像猫爪一样挂在他身上,缓缓把眼睛闭上了。

陈知礼笑出声,伸出指尖,清戳她的额头:“怎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唐念捂着额头睁开了眼,心里泛着酸的失落,他真不浪漫,难道平时不看偶像剧的嘛,不知道女孩子闭上眼睛的意思其实是……

他忽然倾下身,将唇印在她的唇上。

……吻她。

唐念的眼睛来不及重新闭上,呼吸一瞬间屏住,心脏猛烈又刺激地撞击着心脏,一下又一下,甚至都快盖过耳边礼炮的声音。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唇瓣是这么的柔软,冰冰凉的,像果冻一样,弥漫着些许热气、酒气、还有淡淡的独属于陈知礼的,独一无二的,带着温柔与缱绻的清列味道。

是他们在新年的烟花下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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