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是个佣兵对吧？我听说过你。”
锡德里克缓缓站起身来，可以见到不只是脸，他的身体也同样瘦弱，那一身红黑色的领主服饰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
亚力士已经走到他身边停下，而这位领主大人则是慢悠悠地摘下眼镜，看向苏阳。
“我查过克森领内所有使用这个代号的佣兵，没有任何一个能与你匹配的……听说你是被传送到我们这里来的？”
能说出这件事，说明已经有人去纽波特镇打听过了苏阳的消息。
“对。”
苏阳应了一句，然后随便找了一堆高度合适的文件坐下。
“我不明白，你这种大人物，为什么会特地调查我这么一个小人物？”
“小人物？不，你不是。”锡德里克答道，“你很特殊。”
“从何说起？”苏阳问道。
“从何说起……那就从那儿开始说起吧。”
锡德里克伸出干枯的手指，指了指苏阳坐着的那一堆文件。苏阳随手抽出一册，上面的格式有些类似简历，写着个人信息，还有一张相片。
“孙……文石？男，帝国历三一四二年出现于南……南特领……”
苏阳连蒙带猜地辨认着上面的文字，但基本上就是一些个人的信息，后面似乎还有个人生平事迹，从哪儿到哪儿，干了什么事都写满了好几张纸。
苏阳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这人怎么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与你的经历有些相似。”锡德里克说道。
“他也是佣兵？”
“不，他并未成为佣兵，只是一名叛军。”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先说好，不是我给自己开脱，我和那些叛军……”
“当然不是这个。”
锡德里克不慌不忙地说道。
“他和你一样，都是从其他世界来的客人。”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苏阳没有说话，但身上却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算是他迄今为止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之一——另一个就是那个神秘的抽奖机——现在却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以一个平常的语气普普通通地说了出来，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而且听锡德里克的说法，这个叫孙文石的人也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那么底下的这一大堆……
“他现在怎么样了？”苏阳开口问道。
“死了。”
锡德里克平淡地回答。
“他确实有些本事，带着人占领了一座城池，甚至带着人打退了好几次南特地方军的进攻，如果他能站稳脚跟，代替达伦成为南特领的领主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他在城市格局稳定之后强制手下不许信仰伟大的神圣帝皇，并且想要拆除国教教堂，毁坏神圣帝皇的塑像……这等同于向帝国宣战，是严重的异端行为。不仅他的手下纷纷叛变，他当晚也被审判官捉拿并处死。”
“啊……”
苏阳微微张着嘴巴，他倒是能理解这其中的逻辑关系。
虽然一个城市里有国教教会，有审判庭，但这两方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参战——他们并不会干涉对地方领主的反叛，即便将原来的领主推翻，只要新上任的领主能够按时按量缴纳什一税，他们便会视而不见。
但如果想要拆除国教教堂……就像门罗那一伙人一样，虽然他们是叛军，但并不代表他们就不信仰神圣帝皇了。
甚至有很多叛军即便是真的向帝国宣战，也依然信仰神圣帝皇，他们叛变帝国的原因多半也是认为现在的人族帝国议会曲解了神圣帝皇的本意，准备上神都去“勤王”。
只能说，这位也许是穿越者的前辈有些没搞清楚状况就贸然行动了。
“那这位呢？”
苏阳又随便抽出一册。
“这位叫……直村快斗。”
“他出现在尼克宾领，成了信仰纵欲的异端，并使整个村庄堕落……随后他的教派整个被圣骑士团毁灭，他死在了圣骑士们手下。”
“王子熙？”
“艾尔领。在灵族入侵中拒绝接受征召，杀死军务官之后逃离，之后堕落成为凶煞恶魔，被审判官驱逐。”
“那这个……马库斯·修？”
“加来领。宣扬反帝国的异端言论，逃出城镇之后失踪，应该是死在了野兽人的手里。”
“……阚子萱。”
“斯库卢领。宣扬反帝国的异端言论，被处死。”
苏阳：“……合着一个也没活呗。”
他还特地看了一下后面两个人生经历比较短的，就一页纸，一个是说自己信耶稣被当成异教徒，一个说神圣帝皇是男人编出来控制她的谎言……前面两个在死前倒是比较嗨，一个在村子里开趴，一个当了杀神，但结果其实都半斤八两。
就这么看来，如果锡德里克不是在胡说的话，自己能好好活到现在，多少还是有点运气成分在里面的。
但话是这么说，穿越者这事还是不能随便承认。
“嗯……他们虽有些怪异，但那些异端疯子什么样的都有，你又如何能说他们是从其他世界来的？”
“这个自然是好分辨的。”锡德里克抬起手，指了一下苏阳，“其一，是口音。”
“……口音？”苏阳嘴里嘟囔了一下，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你们自己或许没有发现……你们的声音在不同的人听来发音会完全不同。克森领的人听来你们会带着克森领的口音，敦威治领的人则会认为你们有敦威治口音……但克森与敦威治相距数千里，两边人甚至连正常交流都做不到。”
“你们的声音，是经过某种力量扭曲之后，才成为了其他人想要听到的样子。”
锡德里克说到这件事的时候，苏阳才一下子意识到，自己之前一直忽略了一件很关键事情——当初他在边陲的时候听到人说话，和如今在克森领听到的人说话，口音上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他之前觉得既然整个帝国都是说人族通用语，口音一样也很正常……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遇到那些堕落灵族的时候，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就带着严重的口音。
这也许说明，自己听到的话，大多也是经过某种力量扭曲之后，才被自己所理解？
苏阳思索片刻，心中对锡德里克的说法却已经有了三分相信，接着问道：“你说这是其一，那其二呢？”
“其二……”
锡德里克停顿了一下。
“……其二便是你们都拥有某种力量，从混沌中得来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