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皎皎就这么倒在季晏礼面前。
像是五年前那样，带着满腔恨意倒在他面前。
季晏礼看着怀里人紧紧闭起的眼睛，心中突然抽痛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侵蚀他的血肉。
“医生！”
不同于五年前，这次他没有转身就走，抱起陆皎皎冲到了医生面前。
正在与护士交谈的医生，见到满身戾气的男人直冲冲奔着自己而来，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两步，却被男人扣住肩膀，声音是自己也察觉不到的颤抖，“救她！”
看着昏迷的人被推进急救室，季晏礼终于大口喘息起来。
那种窒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眼神游离，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坚决地摇摇头。
不可能，这种感觉怎么会是八年前看着妍妍倒在自己面前那种痛呢？
她陆皎皎拿什么跟妍妍相比……
绝对不可能！
季晏礼双手捂住脸，陷入痛苦的纠结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
陆皎皎被推了出来，依旧是脸色苍白。
“医生，她怎么样了？”季晏礼连忙起身。
“你是患者什么人，病人家属呢？”医生环顾四周。
季晏礼脱口而出，“我是她丈夫！她到底怎么样了！”
陆皎皎手指颤抖着，她已经恢复意识，能够清楚地听到男人的声音。
——我是她丈夫！
没想到，她能亲口听到季晏礼说出这句话。
之前，他可是从来不会承认自己与他的婚姻，就当她是个空气。
“病人只是体力不支和急火攻心，加上之前的月子病，这才晕厥。”医生边查看手中的报告，边说着，突然抬起头看向一脸急切的男人，语重心长地劝说，“男人要好好疼爱老婆，怎么会落下这么严重的月子病？”
这问题将季晏礼问得哑口无言。
都是他造成的！
医生只是好心提醒，接着便扬起下巴，“家属去那边缴费，病人需要住院观察。”
“好！”
“不用。”
苍白无力的手勉强拽住男人的衣袖，吐出几个字。
季晏礼根本没听清，追问道：“什么？”
“我说不用你的钱。”陆皎皎颤抖着眼睑，缓缓睁开眼睛，摇着头，“我不用你的钱。”
季晏礼瞳孔微微一缩，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他有些气愤，“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逞强了，这钱就当我借你的，到时候还给我。”
闻言，陆皎皎仍是摇头，露出疏离的微笑，“不用，我不想欠你的。”
季晏礼眉头狠狠皱了一下，看着倔强的人，毫无办法，气的狠了只好笑道：“好！那你就自己去缴费！”
陆皎皎虚弱点头，掏出手机递给旁边护士，拜托她，“麻烦你帮我交一下费，谢谢！密码是180321。”
180321？
季晏礼在心里重复这串数字，只觉得熟悉，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看着护士远去的背影，陆皎皎被推进了旁边住院区。
季晏礼就像被磁铁吸引了一般，情不自禁地跟在后面走进病房，站在一旁看着护士给陆皎皎打上点滴，又目送护士离开。
病房只剩她们二人，气氛奇怪又压抑。
陆皎皎将窗外风景看得厌烦了，这才忍不住开口，“季总没什么事就走吧，我暂时还死不了。”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季晏礼拧眉，心里不悦，“你这张嘴怎么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总是气我。”
陆皎皎将视线移到他脸上，嘴角淡淡勾起，“我从前，每天都说许多好听的话哄你开心，但是有什么用呢？我说了几年的好听话，也比不上丰妍一声撒娇。”
她闭上眼睛，露在外面的手缩回被子。
好听的话说多了，也腻了。
男人眸色幽深，眼中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
他总是能轻易地被陆皎皎惹怒，这是个不好的现象，但他控制不了。
“陆皎皎！”
“好了。”陆皎皎睁眼，眼神十分平静看着他，“我累了，你走吧，还是说你打算再把我气晕过去？”
季晏礼眯起眼睛，看着她苍白的脸蛋，心里不是滋味。
“如果你还有良心，就别让丰妍单独跟姚姚在一起。”
陆皎皎的话让男人动作一顿。
她什么意思？
妍妍为什么不能？
脑海里，重复着陆皎皎这句话，许多疑惑涌上心头。
姚姚不会说话之前，为什么每次他回家都能看到丰妍在哄着哭泣的姚姚？为什么姚姚看到他会哭得更凶狠，执意要他抱着，甚至一靠近丰妍就开始流眼泪。
眼中一抹凌厉划过，心头狠狠一颤，正要问个清楚，回头却发现陆皎皎已经睡着了。
单薄的身体深陷在床中央，薄薄的一片，季晏礼莫名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被拉扯着，心里莫名感到焦躁不安。
充斥着疑问，季晏礼打开手机，拨通电话。
响了几声，那边立马接起，温柔似水的声音带着焦急催促道，“晏礼，你快回来吧，姚姚一直哭着要找你，我怎么都哄不好。”
说着，电话那头便传来姚姚的哭声。
可是刚刚丰妍接通电话时，那边明明没有哭声。
季晏礼不动声色地开口，“嗯，妍妍辛苦你了，我马上回去。”
姚姚懂事开始，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哭闹，但是只要丰妍一打电话催他回家，姚姚的哭声总是适时地响起来。
——如果你还有良心，就别让丰妍单独跟姚姚在一起。
陆皎皎的话，像根刺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他匆匆坐上车，快速赶回家中。
“干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姚姚粉嘟嘟的小脸上挂着还没干的泪痕，但是已经不哭了，她仰着脑袋，想要努力看清面前女人的表情，奈何身高不够，实在看不清楚。
她小手插进口袋中，悄悄抚摸着里面妈妈的照片，拳头紧紧攥起。
忽而，外面传来车鸣声。
爸爸回来了！
季书姚猛的感觉自己胳膊上一痛，是丰妍又掐了她一把，钻心的痛感传来，她配合地大哭，拉上丰妍的手，慢吞吞下楼梯。
不在爸爸面前，丰妍是不会抱自己的。
尽管这个台阶高度对于她来说，有些费劲。
脚步声传来，季书姚大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小脸微微扬起，看向丰妍，哭喊道：“干妈妈，不要推我！姚姚再也不敢了！”
闻声，丰妍猛的身体顿住，惊恐地看着小小的身躯滚下长长的台阶。
“姚姚！”
“我没有……”
季晏礼分明看到，丰妍将自己女儿推下楼梯，大步跑到面前，将女儿抱在怀里。
“爸爸。”季书姚小手摸上自己额头，看到满手鲜血，紧紧搂着季晏礼嚎啕大哭，“爸爸！你不要怪干妈妈了，是姚姚不好，惹干妈妈生气了，呜呜呜。”
她哭得悲伤，脊背一抽一抽的，额头还在不停地留着鲜血。
季晏礼抱起她转身上楼，经过还在震惊之余的丰妍时，语气中已经夹杂了丝丝狠厉，“你最好祈祷姚姚平安无事！”
丰妍一把拉住男人的胳膊，眼眶蓄满了泪水，她委屈，“我没有推姚姚。”
“闭嘴！叫医生！”
看着不肯给自己好脸色的男人，丰妍瘫软在地上，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败在一个小女孩手里？
那张脸，那个笑容，分明就是陆皎皎！
是陆皎皎教她的！
丰妍猛然抬起头，追到季晏礼身后，企图解释，却被一把关在房门外面。
“爸爸……”
小手拉住起身的季晏礼，男人回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是疼惜，“姚姚没事，医生叔叔马上就会过来的，一会儿就不疼了。”
季书姚摇摇头，只觉得头晕，她快撑不住了，在晕过去之前，她需要再添一把柴，让火燃的更大一些。
无辜的大眼睛，惊恐写满了脸庞，季书姚费力地张嘴说话，“爸爸，干妈妈不是故意的，姚姚不想你怪她，是姚姚犯错，干妈妈才教训我的。”
说着，她微微起身，被子滑落。
莲藕似的白嫩胳膊上赫然是一道道青紫的掐痕。
季书姚连忙躺下，小声催促，“爸爸快去看看干妈妈吧，姚姚不疼的。”
她包子似的小脸上，却映着坚强和倔强。
太像陆皎皎了！
季晏礼小心翼翼拨开被子，眼眶通红地看着伤痕，小心翼翼抚摸，“姚姚放心，爸爸一定给你讨个公道！爸爸对不起你。”
门外依然是丰妍不死心的求饶和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