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说不出的难受

虽说程潇潇知道那玉璧确实来历不凡,但老道士上门招摇撞骗这种招数确实太常见了啊。

基本上每个话本子都会写的东西,根本不用刻意挑出哪一本拿出来说,随便一翻就能找到。

况且宝函的神奇她知道,玉璧究竟有无那么大威力,程潇潇也不敢那么确信。

要是当真有效,李清让也不至于现在仍旧身体不好吧。

感受到狮子猫不理解的眼神,李清让想要轻笑一声,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给打断了动作。

等到平稳了气息,他对着示意他喝茶的楚云深摆了摆手,只急着为他的‘救命恩人’老道士辩解。

“道长说得话都是真的。那年含栀贪玩,和我一起玩闹不慎失足跌落家中池塘里,这一摔便再也没能醒过来。每日都是昏迷躺在床上,父亲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却终是找不到好的解决办法。”

楚云深的眼皮掀了掀,感受到狮子猫身体抖了一下,他紧了紧抱着狮子猫的手。

李清让将这一人一猫的互动看在眼中,安慰的赶紧继续往下说:

“不过就在道长拿出玉璧的那一天,含栀就从床上醒了过来。虽说她还是小孩子的心性,但这也比她昏迷不醒只能靠参汤续命好许多。”

这,这听起来确实有内味了,像是宝函和玉璧能体现的功效,那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啊?

按照这个逻辑,总不能说李含栀那是机缘巧合吧。

狮子猫在心里回忆着她当时所见的宝函简介,一边听楚云深继续跟李清让聊过往。

主要还是李清让一直在说,楚云深只是偶尔点点头回上一两句。他倒是在狮子猫脸上的纠结甚重时,会帮着问李清让一两句。

并且这个一两句绝对是狮子猫自己想问却没有办法问出口的,以楚云深现在对狮子猫的了解,用程潇潇自己的话来说,楚云深都快成为她程潇潇的代言人了。

代言人楚云深再度出面,“可曾想过是机缘巧合?李兄的身子,似乎并无说起时那般强健。”

李清让愣了愣,仿佛陷入了漫长的回忆当中。

他这次久久未曾答话,只是脸上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悲伤气息。

咋,咋了?

这是戳中人家伤心事了?

怎么突如其来的缄默不语,难不成这里面还有隐情?

程潇潇担忧的望着楚云深一眼,李清让这还没说到重点上呢。他们还不知道这玉璧跟苏城的病症有什么关系,可是李清让又是一脸颓然之色。

于情,接着询问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于理,这个案子总是要有些实质性的进展,总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眼看着即将日落西山,窗外橘红色的余晖落在李清让的脸上,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鲜艳如血的落日尽情绽放着这一天里最后的光彩,李清让俊美的脸上布满痛苦。

程潇潇在李清让的眼中看不到一点属于青年人的光芒,他如同一位垂暮的老人枯坐在花厅的椅子上,像是被什么吸光了所有的生命力。

直至阳光一点点褪去,花厅的光线逐渐变暗,李清让在光线不明的座位上终于开口。

“玉璧被我给卖了,所以现在我的身子每况日下,好在含栀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李清让的声音如同落满了尘埃的窗台,听起来带着岁月的沧桑感。

纵使淡漠如楚云深,听到李清让这般状似轻描淡写的解答,墨玉般的眼眸里也沾染上了一丝讶异。

他这反应已经算是平淡,程潇潇直接吸了一口冷气。

程潇潇都想冲过去看看李清让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怎么这么贵重的东西居然还变卖了。

说好的传家宝呢?

说好了是保佑你兄妹二人平安之物,还跟你俩有缘呢。

感受到一人一猫的不解,李清让相反十分坦然。他的表情比刚才还要轻松,极为平淡的补充道:

“那一年母亲突然病故,父亲带着我们举家搬迁,散尽银两只为求得一剂良药换取母亲的健康。只可惜母亲还是未能挺过那一年隆冬,父亲最终也郁郁寡欢随着母亲去了。”

又是一桩伤心事……

这李家当真是命运多舛,一件接连一件。

要是命运之书真的由着上天在撰写,那上天写李家这一段的时候怕是没长心吧,怎么能够这么残忍呢?

程潇潇有些不忍心继续往下听了,她向来听不来这些,更是受不了对方明明经历了无数苦痛,反而可以故作轻松的跟旁人讲出自己的故事。

光是想想就痛,以前经历了那些苦痛,现在又要回忆这些往事。

往楚云深怀里凑了凑,她只想着李清让的故事早点结束,不然她可能要先行离去,等到只剩楚云深一个人时再听楚云深转述了。

“抱歉,在下不知这些,勾起李兄的伤心事,实属意外。”

楚云深一改往日的冷淡,竟对着李清让直接投去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

这下程潇潇也顾不上李清让了,她猛然抬头看向了楚云深。

她现在更担心的是楚云深啊,楚云深一贯对所有事都十分淡然,今日听到李清让的故事居然安慰李清让。

是,在楚云深身上,这确实算是安慰。

具体原因其实也不难猜,无非是楚云深听到李清让提及家中父母,想到了当年怡和宫的沈妃……

不过他母妃的那些事情,不想也罢。

楚云深望着端坐在椅子上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难免回忆涌上心头也就脱口而出了那一句‘抱歉’。

李清让也没有想到会得到楚云深的回应,他局促的笑了笑,有些不自在的又咳了几声,“都是一些前尘旧事了,殿下无需挂怀。”

“只是父母过世后,在下家道中落,含栀又是这副模样。在下是实属无奈只好变卖身边其他财物,其中一物便是玉璧。”

李清让尽可能的回忆着,他半眯着眼睛谈及此事时甚至还有些尴尬:“在下无用,当时本想着弄个活当,以后再将玉璧赎回来。没想到等在下再去当铺时,玉璧已经被其他人给买走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李清让这故事都快赶上人家写的了,跌宕起伏起起落落。

狮子猫在心里感叹着,这下她再看李清让时眼神也更加复杂了几分。

程潇潇知道这些不过是李清让所有故事里的冰山一角,他和李含栀肯定远远不止他说得那么艰苦。

李清让没有再继续说他们的事,而是讲到了程潇潇他们原本最关注的那一点,也就是为什么他们要去‘杀’那些尸体。

李清让告诉楚云深他们,那些尸体确实都是早就过世了的病患,却又不完全是病患本人。

“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何突然发狂,但是我们知道那些尸体会‘死而复生’。”

李清让皱着眉将手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又将自己的回忆拉转到以前。

“我带着含栀一直在找寻当年的买家,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苏城这个老地方。却在苏城义庄后面发现了那些尸体,他们自己不光能动能走,还会主动攻击人。”

根据李清让的意思,程潇潇才算是理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家当时得到玉璧时,老道士就曾经嘱咐过他们家。

这块玉璧来历很大,玉璧本身蕴含了极大的能量,倘若落入其他人之手,很有可能也会有不同的际遇。

所以他就怀疑这些尸体是因为玉璧的缘故,才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李清让还说,当时李含栀无意发现,只要击中这些尸体的眉心就能彻底消灭他们,所以这段时间李清让一直带着李含栀偷偷摸摸的在消灭这些变异的尸体。

他们不敢让别人知道玉璧一事,就怕无端招惹事端,也怕被有心之人听去会引发更多祸患。

更何况这种关乎于鬼神之类的谬论,要是他们跟县衙说了,怕是会被乱棍轰出。

至于百姓们,只会为他们平增恐慌罢了。

只是李清让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楚云深他们观察着,现在更是直接被楚云深发现个正着。

“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在下一直小心翼翼维持着这份平和,却不曾想还是带着含栀陷入险境。含栀那样,在下实在不想她被牵扯其中。”

李清让的声音充满了遗憾和愧疚,他一直都在责备自己,对于其他事情却无任何一句抱怨。

程潇潇真的很想跟李清让说一声,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无论是作为李含栀的哥哥,还是作为默默付出的百姓,亦或是作为李清让自己,他都承担太多,经历太多。

不能对苏城百姓见死不救,无法不施以援手。

一面又要极为谨慎的维护着自己的妹妹,妹妹还只是个永远六岁长不大的‘小孩子’。

程潇潇越想越是悲从中来。

她是个共情能力极强之人,换位思考李清让这样的人生倘若换在她身上,她或许早就崩溃到放弃一切,绝对不会有今日的这份处事不惊。

回想李清让一直以来对待众人的彬彬有礼,还有每次不厌其烦的介绍自己,碰到软钉子也只是一笑泯恩仇的性格。

只能说真正心胸宽广的人往往低调沉默,不会夸大其词不会虚张声势。

李清让交代完一切后就被楚云深放了回去,共同回去的还有在县衙玩疯了的李含栀。

看着使劲跟自己挥手的李含栀,还有一边走一边给李含栀擦汗的李清让,程潇潇的心里酸胀苦涩,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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