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九章 花猫梦鼷

灰毛鼠终于看明白了。它对司畜神说,那男人在阳间的肉身还没有死呢。

是的,一下子让他死就太便宜他了。阴间的阴火在灼烧他的灵魂,所以他浑身肿胀生疮,奇痒难受,而且阳间药攻难愈。司畜神仔细解释:要是他摆脱了阴间的火厄,他在阳间的痒疾才有好转的可能。可是他过恶太重,一下子摆脱不了。

司畜神让灰毛鼠望着前面那熊熊燃烧的火坑,说还有一种情况,生前烧死许多无辜生灵的人,其阳间的肉身也死了,于是其灵魂直接被牛头马面押解到阴间烈火焚烧地狱受刑。灰毛鼠说它都明白,这便是天地之间和冥冥之间存在的因果报应。

我们继续走吧。司畜神说,不用怕,怕也没用,报应来了你躲也躲不脱。灰毛鼠还是有点胆怯,仍然跟在司畜神后面走,它问司畜神,变成老鼠属于什么报应?司畜神说这是惯偷的报应。报应分阳报和阴报,阳报和阴报互动。做善事可得善报,做恶事可得恶报。你已多世轮回做老鼠,得的是恶报。老鼠属于三恶道中的畜生道,你要摆脱出来很难。

这一席话说得灰毛鼠灰心丧气,它问司畜神,我想得善报,该从什么做起?

要做善事。可是你是畜生太苦了,几乎没有机会做善事,只有人才有机会做善事。司畜神恳切地说。

我何时才能轮回做人?

做500世畜生之后方可做人,而且在做畜生期间不可做坏事。

我是老鼠,对于人类来讲生来就是做坏事的料。

因果报应生死轮回,不光以人的观点论之,人的意旨往往太自私,要以天道天理论之,如果你作为老鼠仅仅是为了裹腹,不散布鼠疫,就不太算你在做坏事,轮回了500世之后,如有缘可以变人,缘浅可以变鬼,不遗患于阴阳两界的话,变人的希望就大了,变人后继续积德从善,可以擢升为天人,享受天福。

灰毛鼠说司畜神扯远了,它不想听,它只想变人。司畜神问它在畜生道轮回了几多世,它答不出来。

送灰毛鼠到转轮王殿时,沉吟了许久的司畜神郑重地说:灰毛鼠,至于你下一世轮回何物,谁也决定不了,只有你的业力才能决定。还不知灰毛鼠听清楚没有,此殿阴差已将它押解到等候转世的长长队列中。

约到燃尽一炷香的工夫,灰毛鼠看见殿前坐着一个面貌威仪,风范不俗的中年男人,样子并不凶,还有几分和蔼,断想一定是转轮王,它便一下子跳上他的工作台,向他拜揖三下,一旁的殿役正要击打它,中年男人使眼色示意勿动,且叫灰毛鼠不必多礼,快把一件多刺的衣服领走投生去。

灰毛鼠没有动,却悲戚地说:你可是转轮王?

本王正是。转轮王望着灰毛鼠说:在投生之前你有什么话要讲?

灰毛鼠遂将它被刘梅淋菜油烧身受死的惨况一古脑儿讲出来,之后说一定要报仇。转轮王道:那个刘梅用菜油烧死你,还不单纯是你偷吃了她家坛里的米,还有其它原因。要是单为此事烧死你,责任也不全在你,还有那只装成君子的花猫。现在主人明知你与花猫合谋,却不用火烧它,只烧你,这其中就存在一种因果关系,而且是前世冤孽造成。

灰毛鼠在工作台上弹跳了几下,说大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难道我前世与那家主人结下了什么冤仇不成?

当然。转轮王朝灰毛鼠伸开手掌,上面就现出有动感的图象:一只老鼠爬进一户人家,在一个米坛里吃饱了,竟拉了几粒屎。后来女主人在晚上盛一升米做饭吃,鼠屎未能摘出来,把它吃下去了。不久染有出血热病,有时候身上燥热得像火烧一样难受,医生指明这是吃了鼠屎所致。临死之前,女主人深恨那只屙屎在她家米坛里的老鼠,发誓要是来世变人,抓住了那只老鼠一定让它死得很惨。

转轮王把手掌收回,捏成拳头说:你这该明白了吧?图象中的老鼠就是前世的你,女主人就是刘梅,他用菜油淋你身子烧死你,也算兑现了她前世所发的毒誓。说着把那件有刺的衣服轻轻披在灰毛鼠身上,灰毛鼠一愣怔,问这是什么衣服,转轮王没有回答。旁边的殿役“噗”地把它推下了台子。

夏日,燥热。刘梅荷锄来到菜园,却是恹恹欲睡的样子,忽然发现一只刺猬正在捕捉虫子,她看着看着来了精神,用锄头摁住刺猬,刺猬便丢开虫子,蜷曲成一个圆球状,刘梅用手碰一下,好棘手,她便扯一把菜叶子把它包住,也不锄草了,就带着刺猬回家,还未进屋,村民们就围过来看,有的议论,吃刺猬肉可以治胃病。

刘梅一家人都没有胃病,她打算卖掉它攒些钱。这个想法好,便告诉丈夫王猛,王猛说村里许多中老年人都有胃病,他们大都很穷,谁愿意出钱买刺猬吃呢?想来想去,他说干脆明天上午将这只刺猬带到街上卖掉,街上有钱的人多。

当天晚上,刘梅把刺猬用一根绳子拴住,那只花猫看见它像看稀奇样地叫,并且走拢去闻,突然刺猬向它发起进攻,用身子猛地锥了一下它的身子,花猫感到一阵剧痛,忽然掉转头,嘴里发出“唬唬”的叫声,而且喷出一团雾气。之后刺猬退缩成一团,花猫也不再沾染它。

花猫跑到一边,蜷曲着身子睡觉,把一条长长的尾巴夹在怀里。慢慢地它进入梦乡,恍惚中,看见灰毛鼠正将尾巴伸入盛装菜油的油壶,然后主人发现了,继而在米坛里抓住它,淋菜油点火烧,花猫吓得心惊胆颤。随之又发现这只灰毛鼠——鼷变成一只刺猬用厉刺锥它,正要叫唤,就醒过来了,它看着面前的刺猬,悄没声儿地朝房子的另一头走去,还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一眼缩成一团的刺猬。此刻,花猫对刺猬又恨又怕,它已经感觉到了,这只刺猬八成就是那只被烧死的灰毛鼠变成的。它是灰毛鼠的时候,还可以与它合谋打点牙祭,现在看来是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了,并期盼主人把它像烧死灰毛鼠一样烧死。

这么想着,花猫便跳进主人的睡房,它听见床上有嚓嚓的响声,便拖长嗓音“咪呜”地叫,女主人刘梅便拧开灯,赶开花猫,然后叉开手指在身上搔痒。

反复动作几次,床榻发出呢呃的响声,竟弄醒了丈夫王猛,他翻一个身问,刘梅,你怎么还没有睡?

我睡不着,身上痒得要命。刘梅欠起身子从桌上抓起一瓶风油精直往痒处搽,一会儿,不痒了,但辣得难受,怎么也睡不着。王猛问是怎么搞的,她说可能是手碰到刺猬身上的刺过敏,一搔痒就发红,这样传染到浑身都痒,一瓶风油精都快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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