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二合一)

安城由佳一听这话就愣了, 但也当即反对,“报警不行。”

“那就录像。”工藤新一将话题拉回来,“或者夫人也有第三种选择。”

安城由佳静待他接下来的话。

“将尸体就这么放着, 保存完好,等到你们愿意报警的时候, 让警察上来查案——但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 还能不能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可就说不定了。”

松成柊推了推眼镜,硬话软说, “我们相信除了凶手以外的人,肯定是想为死者鸣冤的。”

那宁可空耗时间,让案件的调查陷入僵局的人,会不会就是凶手呢?

津木真弓见安城由佳仍然在沉默,随即目色一厉,似乎是想要用权势压人般, 终于走到安城由佳身边,压低了声音, 将谈话声压在了他们几人中间。

“由佳夫人, 您身上的血迹不少。”

安城由佳看向她, “……刚刚看到老爷的尸体一时情绪激动, 扑在了他的身上。”

“根据尸体状态,离死者的死亡时间至少过去了五个小时, 除非打了抗凝血剂, 多大的出血量都该干了, 您的衣服还能沾上?”

安城由佳目光一动,没有回答。

“而且我从刚刚起便很奇怪一点——您的背后为什么有血迹?”

津木真弓伸手,指了指她的肩膀。

就在她左侧肩膀背部, 有一大滩仿佛晕染的血迹。

“您只是正面趴在了尸体身上,难不成还在尸体上打了个滚?”

津木真弓看着她渐渐严厉的目光,毫不退让,“……当然,就我个人而言,我十分相信您做不出这样的事。所以,请允许我们为您洗清嫌疑,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安城由佳再不同意,那她的嫌疑别说直线上升,几乎可以确定是凶手——或者至少参与其中了。

安城由佳沉默半晌,终于退让,“所有视频文件仅限存在于乌丸宅内,不能以任何方式带出或保存至网络上。”

“这是您和警方的交涉,如果他们需要视频内容出庭作证的话。”工藤新一耸耸肩,“不过,对于我们来说,我们可以遵守这项规定。”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松成柊,“但是事先提醒您,这位松成学长是国立大学研究所亲自认可并且颁发过相关证书的‘超忆症’患者,如果时候警方那里得到的视频、图片或是现场线索与我们录像中的有任何不符……他的‘记忆力’会严格作为呈堂证供,并拥有法律效益。”

法庭一般不会严格采取自然人的“记忆”作为证据,最多只是用作参考,但松成柊这种经过严格检测的人不同——他的记忆就是证据。

视频内容和线索留在乌丸宅内可以,但如果有人要对它们做什么手脚……那就让他和松成柊公堂对簿吧。

最终,在六架摄像机——包括人肉相机松成柊的监督中,他们终于得以排除阻碍,进入案发现场搜查。

安城里穂见他们已经说服了安城由佳,便后退一步,没有进门,反而退到了院子里。

“无论如何,我都算是相关者,这件案子我不会作为‘侦探’参与其中。”

说着她走到管家身边,“管家先生,请你派人告知我的母亲,让她今天继续在山下休息一天吧。”

她的母亲从医院赶来,本来说昨天半夜就能抵达乌丸宅,但后来她打电话过去,安城由香又说夜间疲惫,在山下休息一夜再上山。

安城里穂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没有什么比她母亲的身体更重要。

现在宅子里出了这种事,她自然不会再让她的母亲搅入浑水。

管家愣了一下,“由香夫人昨天半夜就已经到了乌丸宅,正休息在前馆的主卧中,里穂小姐您不知道?”

安城里穂也愣了:“什么?……但她昨夜还给我打电话,说要在山下休息……”

她一把拽住管家,“……她现在在宅子里?带我去看她!”

安城里穂跟着管家匆匆离开,津木真弓他们已经带着手套穿着鞋套在屋内搜查。

津木真弓看了一眼空调的温度,“室内温度37度……哪怕是冬天,这个温度的空调也太夸张了吧?”

她转向门口留下的人:“乌丸先生平时很怕冷吗?”

两名较年长的女仆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随即点点头:“……有的时候,确实会。尤其是服用完药物后。”

“空调的遥控面板在哪?除了你们老爷平时还有谁能动?”她追问。

“遥控面板是嵌在书桌边的……老爷很讨厌这些电器露在外面,所以专门做了内嵌的样式。”

……怪不得他们找了半天没找到,原来是嵌在了桌子里。

女仆继续道:“平时所有打扫房间的帮佣都能调节,但昨夜老爷特意吩咐了,他要在书房处理重要的事情,让我们一整晚都不要入内,包括院子。”

这时,另一个女仆像是想起了什么,“……虽然说是处理要事,但老爷似乎是要会见什么人,他在那之前让我端了两套茶具进去。”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位昨夜要与乌丸和会面的人,嫌疑就很大了。

津木真弓看向安城由佳:“由佳夫人知道昨夜乌丸先生与谁会面吗?”

安城由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昨夜很早就休息了,我的院子与老爷的不在一起。”

津木真弓懒得和她打哑谜,“所以,你是想说,不知道他昨天要见谁?”

“大致有些猜测,但不确定对方有没有赴约……所以,除非找到对方赴约的证据,不然我不会妄自让对方惹上嫌疑。”

听安城由佳的口气,是乌丸和发出了邀请,但“对方很可能不会赴约”。

工藤新一正在尸体边查看,闻言笑了一声。

“……这倒稀奇了,还有你们乌丸家请不来的人?”

房间里的布置已经在各个摄像头下一览无余,津木真弓差看了一遍,便也蹲过来查看尸体。

她看了看房门前的乌丸和,又后方较远处地面上的一大滩血迹——两者之间还有隐约的拖拽血迹蜿蜒着……

“死者在书房中心被刺了以后,没有当场死亡,还有力气爬到了门口?”她判断道。

伊藤行人点点头,“他的裤子和衣服上有扭动攀爬的褶皱与痕迹,与死后被人拖拽的痕迹不同,应该是还没断气的时候自己爬过来的。”

说着,他指了指死者的面门,“然后,大概是被凶手从头的前面补了一下,用旁边这个玻璃雕像砸中。”

旁边散落着一个破碎的玻璃雕像,碎片上沾满血迹,看上去就是补刀的凶器。

他翻看着伤口:“面门上这个伤口不深,不是致命伤。很可能是胸口中刀,再加上被砸得这一下晕了过去,没有了求救的力气,失血过多死亡。”

说着,他将手挪到尸体的胸口处,扒开破碎的衣服仔细观察他的伤口,

但凶器约莫是锋利的刀子,刺入的伤口不大,光屏被划开的衣服看不清伤口的全貌,伊藤行人刚想动手解开死者的衣服,津木真弓突然出声。

“等等。”

“怎么了?”

津木真弓指着死者背后的领子:“死者背后的领子没有整理好,内翻了一个边角……我先拍一下。”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随即也明白过来:“……死者的衣服被人脱掉过?”

对于乌丸和这种地位的人来说,在“会客”的时候没有整理好衣领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的衣服后来被人脱掉重新穿上过。

“而且很可能就是在死者死亡前后,如果是在死者意识清醒的时候自愿脱衣……领子不会这样,”津木真弓拿着两个相机各拍了一张照片,“很可能是当时死者已经倒地,而要给一个失去意识的成年男子换衣服不算轻松,即使凶手已经很谨慎了……但脖子后面的领子还是忽略了。”

那么问题来了,杀人前还要先给被害者脱衣服,事后还给人穿上……是凶手什么独特的癖好吗?

伊藤行人解开衣服,比对了一下衣服上的刀口与死者胸前的伤口,摇摇头。

“如果死者真的被脱下过衣服,也不是在背刺前,是背刺后——衣服上的伤口和胸前的刀伤吻合,只可能是先刺了一刀,再脱下了衣服,再给他穿上,才能形成这样的断口。”

“那就更奇怪了,都已经动手捅了一刀了,为什么还要脱死者的衣服?”津木真弓的目光瞥向他的裤子,“……裤子看上去没被动过啊?”

工藤新一沉默了一下:“不要假设什么奇怪的事。”

津木真弓白了他一眼,“排除所有可能性最后剩下的才是真相,要排除,不得先列举吗?”

说着,她开始伸手扒死者的裤子,“都已经走上杀人的路了,凶手的变态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没准就是有那种地摊里的桥段……杀了你是为了得到你,还有人直接骨灰拌饭呢。”

见她的脑洞渐渐开向了离谱的方向,工藤新一抓住她的手:“……我来。”

津木真弓耸耸肩,也不强求,反正谁检查都是检查。

她重新着眼于尸体的上半身,看伊藤行人正在检查死者胸口的刀伤,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愣了一下。

津木真弓看着他,“怎么了?”

伊藤行人沉默了一瞬,随机夹动手中的镊子,将一小块玻璃碎屑从伤口中夹出。

“没什么,在伤口里找到了玻璃碎屑——说明刚刚的推测是对的,死者先被刺,逃到门口,又被玻璃雕像补刀,玻璃碎裂,碎片溅到了伤口中。”

津木真弓看着那个伤口,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

“伤口有一度被捅的反应吗?”

闻言,所有人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松成柊顿了顿:“你是说……”

她拿起镊子,比划了一下,“你们看,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死者先被刺,凶手以为死者死了,正在房间里找什么东西,没注意到死者还有一口气。等他发现的时候,死者已经爬到了房门口,凶手追过去打了一下,虽然死者晕了,但还有呼吸。如今手头趁手的雕像已经碎了,他也懒得在找其他东西,直接捅了第一刀。”

见伊藤行人看着她,她想了想,找来自己的佐证:“……而且这样一来,死者是在背刺后才被脱衣服也就说得通了——如果凶手是想找什么东西,很可能在房间里没找到,就怀疑在死者身上。”

工藤新一皱眉:“那他为什么还要给死者穿上衣服?”

“不想让人知道他在找东西呗,”津木真弓指了指书房,“书房目前的布置也还算整洁,至少明面上看不出被翻弄的痕迹,很可能也被整理过。”

这么一来,不管是一次补刀,还是穿脱死者的衣物,确实都说得通了。

松成柊点点头,走到院子里,和安城由佳询问书房里有没有什么会被觊觎的东西。

但老实说,津木真弓不抱希望。

不是说觉得得不到答案,而是觉得——太多了。

日本第一大财阀掌舵人的书房中,能被觊觎的东西太多了。

就像他们刚刚压根没有例行询问对方有没有结仇,因为答案也只会是同一个——太多了。

如今只能回归现场和尸体本身,寻求突破口了。

津木真弓随口问了一句:“对了,凶器是什么?”

伊藤行人沉默了一会儿,“……正常的匕首吧,具体的长宽得上解剖台才能得到详细数据,但目测伤口的深度不深,正常的家用小刀都有可能。”

津木真弓补充,“房间里也没有找到疑似凶器的刀子,凶手带走了。”

“也有可能是直接扔掉了,”工藤新一站起身,指了指窗外,“院子后面就是悬崖,直接往山下一扔,除非出动警方地毯式搜查,单凭我们几个很难找到。”

伊藤行人检查完了伤口,正要拢上死者的衣服,津木真弓又看到了个奇怪的痕迹。

“等等,这是什么?”

她伸手指着死者胸前的皮肤,角落处有一块不规则的血迹,长长细细的一条,不像是自然飞溅。

伊藤行人凑过去:“……像是血迹被擦拭后留下的痕迹?”

他叹了口气,“……昨天不该喝那么多的。”

要不是昨晚喝多了,怎么会这么长一块痕迹都没看到。

津木真弓吐槽道:“你酒量确实太差了。”

他们几个被案件刺激了一下,又喝了醒酒汤,如今已经彻底醒酒,就伊藤行人看上去还混混僵僵的。

伊藤行人挑眉:“谁灌的?”

津木真弓当场甩锅:“学姐和学长!”

伊藤行人:……

工藤新一把死者的裤子扣好,脱下自己的手套,扔到一边,问伊藤行人要了一副新的。

“死者身下没有被侵犯的痕迹……甚至裤子下没有被脱下来过的痕迹。”

津木真弓追问:“前面还是后面?”

工藤新一:“……前后都是。”

……嗯,知道他为什么要换手套了。

至此,尸体与房间便检查得差不多了,三个人站起身,门口的松成柊也走了回来,摇摇头。

“……不管是死者的结怨,还是死者值得被觊觎的东西,都太多了,社会关系这一块只能交给警察来调查。”

他们走出房间,安城由佳便迎了上来,“结果如何?”

津木真弓挑眉,“我们能做的,只是帮忙在案发后尽可能第一时间保留所有证据,但如果只是侦探看看尸体和房间就能发现凶手……就不需要警察这个行业了。”

安城由佳看上去面色不佳,“这位工藤君不就号称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吗?”

被莫名其妙扣了个大帽子的工藤新一“啧”了一声,“那不然把警察叫来,大家当面聊聊?”

不想叫警察是安城由佳的死穴,目前工藤新一就在对方的死穴上疯狂蹦迪。

津木真弓拉了他一下,刚想说些好话缓和气氛,就听松成柊突然开口,意有所指。

“由佳夫人……真的不愿意说昨夜你们老爷会见了谁吗?”

安城由佳反问:“你们调查出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松成柊有些遗憾地摇头,“没有任何他与第一人会面的证据,所以才想根据你们的证词判断对方的身份。”

安城由佳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敢相信,反问道,“……什么都没有?”

这话问得十分古怪,津木真弓眯了眯眼,“由佳夫人为什么会觉得奇怪?‘什么都没有’——不该是很正常的事吗?”

凶手杀人后把自己和死者会面过的证据消除,这在正常人眼中,不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吗?

为什么安城由佳会这么吃惊?

工藤新一笑了一声,“就好像由佳夫人……很肯定对方留下了什么一样?”

安城由佳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一句话,能被这群年轻人抓着发现这么多破绽,缓了一下,这才道。

“……因为大致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就如我刚刚说的,在你们找到证据前我不想多说什么,误导你们的破案方向。”

说着,她看向房间里:“但如果你们遗漏了什么证据……会对案子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这下,连一只沉默寡言的伊藤行人都笑了一声。

“听上去由佳夫人突然十分关心案情了起来。”

明明连警察都不让叫,后面又不让他们录像,现在却表现出这么关心案情的样子。

松成柊见话题发展得差不多了,总算从证物袋里拿出了一份折叠好的文件,它被折成了纸片的大小。

“由佳夫人料事如神,书房里确实不是‘什么都没有’,我们发现了这份证据。”

他摊开那份文件,抬头写了文件的名称。

《收养/过继协议》

“这是一份很有意思的文件,”松成柊扫了一眼文件,“在如此机密的书房里格格不入……他只是一份收养协议,被收养人是里穂,收养人,自然是你们夫妇。”

他将文件举到安城由佳面前。

“文件内容不足为道,在最下面的签名的地方……里穂的名字还没来得及签,但是‘乌丸和’这三个字,已经签了一半。”

最下方的签名处,“乌丸和”三个字签了一半,但没完全签完。

“和”字在偏旁的书写上多了拖长的一笔,像是受了什么惯性一般,狠狠向纸张下面滑去。

“这不是正常的签名,从字迹来看,乌丸先生是在签这份协议的时候,被人袭击的。”

安城由佳看向他:“那么,真相不是很清楚了吗?”

松成柊慢条斯理地重新将这份文件折叠起来,“确实,很清楚了。”

安城由佳看着他的动作,皱眉,“怎么,你要包庇你们的朋友?”

津木真弓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由佳夫人,你太心急了……计划过于粗糙,是因为时间紧迫,还是因为……你别无选择?”

安城由佳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津木真弓接过证物袋,“正常来说,结合‘乌丸和昨日与人会面’、‘收养协议的另一方是安城里穂’与‘未完成的签名’来看,学姐确实嫌疑十分大,但你忽略了一件事,由佳夫人。”

安城由佳动了动唇,似乎想问“什么事”,但反应过来后咬住唇,并不上套。

工藤新一接口,“这份文件,是折叠起来落在桌子下,被找到的。”

安城由佳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渐渐苍白。

“如果真的如刚刚的推论,凶手是里穂学姐,那她的行凶过程一定是——来到书房,趁对方签协议的过程中杀人,所以才会产生这么仓促的签名划痕。

“但既然都已经仓促到签名都写不完了,怎么还有时间折叠文件呢?”

他笑了笑,“更何况,死者是胸前中刀,按照这伤口和出血量,如果真的被害时在签名,那放在他面前的协议上为什么一点血迹都没有?”

津木真弓做最后的补刀,“所以说,真是手段拙劣的嫁祸啊,你说对吧,安城由佳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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