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网

至此去崖上习练更勤,意力渐渐相合,铁棒盘旋舞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每日艰辛习练中,也逐渐知道了意自形生,力随意转,意为力之帅,力为意之军的奥妙。

铁棒沉重,挥动时,凝气用力的法门也慢慢摸索的比以前更加明白。

这日起早上崖,一面舞动铁棒,一面凝思招式的去势回路,因为以前多习练的是枪法,使用铁棒颇不顺手,只能用上洗棍、直击、劈砸几个简单招术,渐渐觉得越是平平无奇的招数,如能做到“动如怒虎,静似蛰龙”对方一定也难以抵御。

想到招数越是简单,是以出手也就越来越迅捷,心中也隐隐觉的以前所学武艺似乎花哨太多,如抖动枪头一枪刺出,枪花撒去敌人固然难以抵御,但如挺枪直刺,只要劲力强猛,聚力在一点,威力岂不是更大?

世上诸般巧妙的招式,自己固然不会,但是如在对敌时,不管其它,只是这样聚力一点势不可挡的打出,对方如何抵挡?

练了有个把时辰,渐渐力尽,收式前,脚下猛踩,借身体起落于地心争力吸斥,奋力跃起,只感铁棒全不如刚才来的沉重,全力一棍击出,铁棒“呜”声大作,击在地上啪的一声碎石纷飞,打出一道深深的沟印,心中痛快,提这铁棒站起哈哈大笑。

忽然额头一凉,抬头才发现大雪片片飘荡,就如漫天梨花柳絮,顷刻间山林戴玉,肩膀上也积雪如盐,心中感慨,不知不觉一年已经过去了。

将铁棒压好,观看漫天飞花,梀竹低垂,风雪回舞,想到这一年的种种经历,清寒幽冷中衣襟渐湿,这雪却是越发大了,寻思到,自己这段时日心思都是用在习练武艺上,一直没有下山,家中米粮粗盐怕是不足,快步回家。

这雪连下了两日,伯谦清扫屋院,加固房顶,看雪晶莹洁白,就以净雪烹茶,冯氏喝了说也道茶味清冽,似没有尘垢一般,到晚升起火炉,将几个山芋埋在碳火中,待火候够了,拿出来掰开,扑鼻香飘,放入口中糯软香甜,坐在炉前和母亲开开心心聊些过去往事。

至夜伯谦坐在窗前,寒夜里静听远处山竹在风中轻响,飞雪落下,洒在竹上萧萧连翩,听到这瑟瑟声韵,心境上不由悠然逸我。

到的第三天早上雪住了,去山上伐柴,满满扎了四担子,此时身上力量极大,轻轻松松挑到山下集镇中,看看天色,径自去那胖老板娘店里售卖,才进的店里,那老板娘远远看到就抖着肥肉迎过来,说道:“小郎君,怎么一年都没来?有客人还问起过你呢”

伯谦道:“家中适逢有事,出了趟远门,主家见谅了”

老板娘道:“我就说么,若没有事,不能无故不来么”

不谈柴钱,对伯谦道:小郎君,碰的也巧,有天大喜事啊,快快,楼上正好有贵客,你去见见。

伯谦道:“不了,不了,家母还在山上等我回去呢”

那老板娘道:“不妨事,不妨事,见见就下来”

不由分说,拉着伯谦的手就往上领,伯谦不知何事,也不便用力相抗,只好跟着上楼。

就见个身穿粉红皮袄的小鬟站在楼梯边,冲鼻就闻到一阵浓香

那老板娘把他领到跟前,对这丫鬟说道:“凤姐,凤姐您这一来就有喜事,这就是我常给你说的那个小郎君”

伯谦不知道她们说什么,抬手略一抱拳。

就见那小丫鬟抿嘴道:“三姐,就是他么?身形倒是还将就,怎么还遮着头脸?把那斗篷摘了,一点不懂规矩。”盛气凌人的呵斥。

伯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头看看老板娘问道:“她是谁?到底什么事?

那胖老板娘不答,对凤姐恭敬回道:凤姐,是他是他,乡下人不懂规矩,您多海涵。

跟伯谦说道:这是南院府的贵人,要提携于你,快快行礼。

伯谦看这丫鬟虽然长相寥寥,但是穿的却是绸缎,头上更插着金钗,知道那南院府富贵人家,自己一介小民却是惹不起,强耐住性子,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见那小鬟笑道:“就这种乡下土包子值当什么?三姐,你也巴巴上赶着吹,说的天花乱坠的,南院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看着伯谦站着不动,忽然伸手打下伯谦斗篷,伯谦本就不耐烦,未料到这女的又这般无礼,一扭头,遮面的面巾一下掉落,斜看那丫鬟一眼,手一抖脱开被那胖老板娘抓的衣袖。

说道:老板娘,在下还有别的事要办,还是及早把柴钱结了吧。捡起面巾转身下楼。

站在柜前等一会还无动静,回头就看两人还站在原地,眼神只是呆呆看着自己,心中烦躁,见自己柴火还堆在灶边,挑起柴担就走。

出门感觉街上有人惊讶打量自己的,忙拉起斗篷遮住面容,低头往前疾行,找到原先惯常卖柴的地方站定,心中思索,必是修炼已入门径,所以改变形貌,自己虽然不觉的有什么异常,但和普通人肯定已经有了差别,以至于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由于降雪,各家都缺柴,伯谦柴担又重,全是上好的劈柴,倒也不难卖,一炷香时间已卖去一捆

这时就见远处那胖老板娘和适才那小鬟叫什么凤姐的,带着一群人找过来,到的跟前,那胖老板娘连声叫道:小哥,一眼不查,你怎么就跑这边来了,招呼周边去拿柴担,

伯谦按住道:老板娘,你有什么话尽管言明,到底是何事扰我?

那老板娘道:还不是有天大的机缘,贵人找你做事么,你刚才怎么那么无礼,自行走开呢?害我们好找。

伯谦看那凤姐一眼,见她不适刚才那般颐指气使的气势,眼神躲闪,好像不敢看自己一样,烦躁稍减,问道:不知小姐找我做何事?

那凤姐身子抖一下,低头细声细气的回道:是我家主人要找公子,恳请公子屈尊移驾一见,到时便知。声音再不适刚才那样刁钻尖利。

伯谦心想:“怎地她前倨后恭的,变化这般大?”转念一想:“啊,难道是要请我做事,所以客气了?”

他心中想着,便想随她们过去,一抬头,看这两人身后明明站着几个魁梧壮汉,大有一言不合就动粗的架势,心中暗怒,忽然想到本国中,常有捉人为奴的豪奢地主,把一些外乡人抓去为奴为婢,官府根本不管,现在看这情形只怕不妙。

忍口气,对那凤姐说:在下只是个樵夫,就会做些力气活,上不的台面,这集市里帮闲多有,尊驾还是找旁人吧。

那凤姐听的这话,急急回到:适才无礼,得罪公子,是小凤不对,但请公子务必去见我家主人一面,必多酬谢。

那胖老板娘也在边上拍腿道:小郎君,你还犹豫什么啊,这是天大的好事,若入了贵人眼睛,享不尽的富贵,不比做樵夫强?今后还卖什么柴?快走快走。

旁边有个壮汉见伯谦不动,也跟着劝,伸左手来拉伯谦手腕。伯谦手腕一沉,把他这一拿化解了开去,见已经动上了手,大声喝道:“你们到底要干嘛?还讲不讲理?”

那凤姐说道:“公子不要动怒,我家主人贵不可言,此行必是好事,绝不欺瞒公子”

伯谦道:“你等前倨后恭情形古怪,有什么话也不明说,我只是个山野小民又能做什么?看你们这情形就是我不去也要强绑我去,是不是?”

那凤姐暗暗着急,就听后面那个领头的肥胖壮汉上前两步,伸手撸袖,大声道:“不错,你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跟我们走也就罢了,不然就绑你去又怎的?

伯谦怒道:“好,我就看看你有什么罚酒?”这段时间修行,身中力量越来越大,但却未和人动过手,此时竟有些跃跃欲试之感,双手一沉,抓起两捆柴,不想伤女人,手一抖,一大捆柴向那领头的猛推出去。

本来扔重物怎么也得蓄力、抬臂、发力一串动作,那领头的挺肚叉腰的正摆威风,没料到这捆柴来的如此快,未及反应,正撞在胸口,他生得肥胖,胸口累累的都是肥肉,哎呦声中通的被压到在地,倒没怎么受伤。

那凤姐大叫起来:“啊哟,使不得,”呼叫未毕,一捆柴已从她当头“呼”的飞过,

那胖老板娘正在狂喊大叫:“压死人啦,救命,救……”,腾的一声,另外两条大汉也被柴压倒,这胖婆娘被柴火一带身子“彭”的摔倒,正趴柴上,只压的下面两人“噗”的嘴吐白沫,两眼翻白。

这一动手如此生猛,站在边上瞧热闹的人个个吓得魂飞天外,深恐殃及池鱼,你推我搡散到一边围着看。

有好事的就打听什么事,这边有看到的闲客就回道:也许是看那小哥长的好,要抢人。乱纷纷的说,众人只听过当街强抢美女的,抢“美男”的倒是没怎么听过,顿时围的乱七八糟,兴致勃勃的看热闹。

那凤姐大吃一惊,一时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公子……切莫动手……”

伯谦见得手,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当街欺人?”

右手一伸,又把捆一二百斤重的柴火提起,做势预扔,那几个壮汉连滚带爬的急忙避过。

凤姐急忙道:“公子公子,我等真无恶意,我家主人乃是当朝贵人,百姓素来……素来是敬佩的。主人府上向来是与人为善的,怎会,怎么会无故得罪公子?实是有事找你,那几个下人粗俗无礼,公子天仙一般的人,您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伯谦再单纯,又如何听不出这些糊弄人的话?说道:“你我素不相识,什么事能找我头上?你们这般用强,和当街抢人有什么分别?快走,快走,别在这碍眼。”

傍边那领头的刚才被压的浑身生疼,怒道:“这小子居然敢动手,凤姐还说什么?咱们动手”

伯谦怒道:“你等要待怎样?”

此时怒气上来话声响亮,说来自有一股威猛之气,拿着柴火就要再扔出去,就见有数十人奔这边而来,远远看到他们将拿着的兵刃弓箭纷纷取出,器械互相碰撞之声不停传来,当即转身,对那胖老板娘喝道:“我与你何仇,你找人害我!”

把柴火乱打出去,一脚踢散捆着的柴垛,趁乱就要跑,刚走几步,听得前面也有脚步声响,数十人已经抢过来,都是穿着官兵装束的劲卒。

伯谦本是良善之人,只道今天倒霉遇见强横人家欺压自己,是以说话动手始终留了余地,这时忽见大批官兵上来,心头怒极,只道那胖婆娘引人害自己,大叫:”死婆娘,我到底怎么惹到你了,找人来抓我?”

那胖老板娘叫屈道:”谁搬官兵来着?小郎君真不是啊”

伯谦哼了一声,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对方人多,我还是先溜的好,道:“好啊,好啊!那恕不奉陪了!这件事咱们可没完。”大踏步就要往街口走。

那些官兵却不是这凤姐家府里的侍从,刚才这凤姐打落伯谦斗篷,顿时被伯谦惊世容貌震慑,想她在都城因主人宠爱,跟着时常出入上流门户,那满朝风流潇洒的青年俊彦也见过不少,但和这人一比,简直就是珍珠对比大粪。

再被伯谦看一眼,当时目瞪口呆,心神属实间迷失在那对勾魂夺魄,如海一样神幽的黑亮眼睛中,等清醒过来,伯谦已出门离去,

当时就想,三姐说的没错啊,这公子长的这般俊俏?根本不似人间凡人,我家那位主子最近却是最爱俊男,选了不少到府上,但那些俗物,如何能跟眼前这人相比?这等人物天下罕有,奇货可居,奇货可居啊,若献给主子,自己岂不是更得宠溺?在府上地位那还不是更上层楼?

又想这次出来只是日常采买,人手不多,只有几个家中的护卫,心道:能来软的就先骗回去,实在不行,说不得就的动手,料他一人如何敌得过身边这几条大汉?可虑是这人长的太过妖孽,自己最好不要看他的脸好,不然说不定又的被迷晕过去误了大事。

不想真动起手来,这帅哥手底下也不含糊,潇洒异常,身边几个废物哪是对手?一时惶恐无计,待看到这些府兵,不由的心中大喜,心道:这太守于我家主上有旧,嘿嘿,这可是瞌睡送枕头,来的正好。

这群官兵原是防着山中群兽作乱,驻扎山下,近一年一向太平,不想今日就看这里纷纷扰扰聚了许多人嘈杂,一路寻来,听说有人当街恶斗,生怕闹出大事,是以急急赶到。

那凤姐当即拿起腰牌举在手上,叫道:“我们是南院大王府的,哪位长官带队?”

那领头的旗官看的明白,急忙喝住一众官兵,对凤姐拱手道:不知上差在此,失礼失礼”

凤姐指着伯谦道:这个人是我府上的逃奴,今日当街吵闹,我等约束不住,烦请几位大哥相助拿下,南院府必有重谢。

那旗官笑道:些许小事值当什么?如何敢要上差相谢?

伯谦怒道:“她胡说,我可不认识他们。”

那旗官挥手让众兵丁把伯谦围住,伯谦急了,骂道:你们是不是瞎子?不明是非乱抓人呢?

不想那旗官确实有些天生斗鸡眼,看人总双影,生平最忌讳别人讥讽他这缺陷,当时刀一摆,抢上前去,喝道:“抓你便怎样?”

伯谦见今日不能善了,更不打话,看一众兵丁逼迫过近,手一抬拍的一掌,推在一名官兵的胸口上,那兵一下飞出撞到后面人,咭力骨碌滚倒一片。

众官兵见此人凶恶,一阵人乱,早有数人挺矛向伯谦后心刺去,伯谦看到,头也不回向前疾冲,众兵正要冲上,凤姐着急,叫到:不要伤他。

伯谦听得她呼喝之声,骂道:谁要你做好人。

那旗官举刀连鞘劈下,喝道:“他妈的,还不束手就擒?”

伯谦连连躲开,心头火起,道:“真欺人太甚”

右肩一耸,发力撞在他左背之上,那旗官嗖一下飞出十来步,稀里哗啦,撞碎一堆砖石瓦砾,花花草草,众兵大哗。

伯谦趁机往外走,那几个不长眼的凤姐护卫上来拦阻,此时伯谦也不客气,抓起两个一顿横扫直劈,将一众人打的叫苦连天。

那旗官被人扶起,只气的一佛升天,瞪着斗鸡眼连喊“放箭放箭”那边凤姐急忙上去劝阻。

伯谦把手上两人一把扔出,又压倒几个,斗篷面巾也甩掉在地上,一众官兵挺着刀枪本要一拥而上,看到伯谦面容齐齐一鄂,都是一声“喔”字发出,不自禁都觉得这人长的实在太好,手上不由的都停的一停。

伯谦趁机冲入边上人群,径自溜了,跑到没人地方,寻思是不是在都城的事情发了,但看这些官兵也不像是特意来抓自己的,心道还是先躲一躲的好,当下快步回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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