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墨琴的任务

铃兰花容失色,身子瞬时因悬空而失重,死过两次的她极为惜命,慌乱间搂住了元邈的脖子。

他收紧胳膊,虽身上只剩一件单薄长衫,却温暖地包裹着怀中的她。

铃兰一时语塞,没料到在青天白日下元邈会如此大胆,回过神时,她急声劝阻:“放下,我自己会走。”

元邈仍保持这极为暧昧的姿势,眼睛盯着铃兰,“怎么走?若要原路返回,酒窖下方无人接引,走楼梯的话,又会弄脏鞋底。”

天台此刻只有铃兰和元邈两人,善察人心的县令在铃兰到来时,便撤走客栈里面的人手,仅在门口处留有三两名官兵。

铃兰见别无他法,温声请求:“我们下去吧。辛苦了。”

元邈听她语气软下来,抱着她缓缓行下楼梯,他虽一句未言,但清晰心脏跳动声像是在铃兰耳边的细语呢喃。

铃兰心脏跳得飞快,时不时偷瞄他白皙的面容,冬日暖阳以浅黄光线勾勒着他的轮廓。

待到元邈转头看向她,她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指尖触摸上他的颊边。

尴尬之余,铃兰灵光一闪,便道:“你脸上落了飞絮,我替你拿走了。”

元邈知铃兰说谎,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但脸上仍风平浪静,淡淡地问:“冬天还有柳絮?”

铃兰面不改色,点头不语,一厢情愿在内心强调,她是受吊桥效应影响,所以刚刚做出那等反常举动。

走完最后一级台阶,他缓缓放开胳膊,倾身将铃兰平稳落下。

铃兰扶着他的肩头,双脚踩在地面上,迟钝地扯回自己的手臂,细声说了句:“下不为例。”

元邈不吭声,铃兰不确定他听进去没有。

她不满地嘀咕:“欸。你既如此冒犯,总该有点表示吧?”

元邈问:“要些赔礼?像铃兰今日在汇通钱庄问裴相索要的那些?”

说起裴相,铃兰想起那张卖身契,气不打从一出来。他们两个男人沆瀣一气,只她一人蒙在鼓里。

她气归气,想借此事咒骂他两句,却怕他以卖身契作要挟,逼她尽侍妾之责,那些临到嘴边的话,再次咽下肚子。

可总归郁结难抒,讥诮道:“八品官年俸十万钱,可御史整日东奔西跑,需要到处应酬,那点钱养活自己都困难,郎君还是省着点花。”

元邈装听不出铃兰话语中的嘲讽,立刻回:“年俸竟有十万钱,多谢告知。这两年都是铃兰管理家中收支,还请日后继续。”

铃兰听出弦外之音,漠然推拒:“等续弦夫人嫁过来,奴婢便把府内的财政大权交还夫人。奴婢哪敢逾越。”

奴婢两字就像一根刺,隔在两人之间。铃兰无父无母,纵使知她是士籍,仍不得下聘。

聘则为妻奔是妾,若他活着尚且能保她一世平安,但他比铃兰大九岁,若他半途离开,实在不知该如何保障她的安危。

元邈思索须臾,说道:“铃兰,若我将杨实从大牢里救出来,你的身世玉佩或许能重新修复。”

铃兰笑道:“还望御史秉公执法,切不可因私纵容凶手。”

在后面日子里,铃兰的话不幸言中,杨家的杨实仍无法洗脱嫌疑。

元邈几度提审客栈的人,尤其是案发前后两日地窖侍奉的伙计,他们皆不肯承认与何翀有私交。

如此两个月过去,杨实仍受困于大牢,无法请他修复铃兰的碎玉。

铃兰深知寻回身份的希望渺茫,近期情绪持续低靡。

她又想起杨家那位女孩,心生怜意,私底下常携礼去杨家,探望了几次杨小娘。

元邈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仅指点铃兰可用他的银子补贴,不必独自承担这项支出。

这日铃兰牵着杨小娘的手,在街道上添置年货,恰逢街角新开张一间琴行,隐约有悠扬的琴音传来。

铃兰耳力敏锐,浅听一会儿琴声,暗叹执琴人技艺精湛。她托玩具商人照顾杨小娘,自己不觉走进新开的琴行。

刚走入琴行,门口的伙计递上一封信函,“本店今日新开张,看娘子面善,赠您一张钜惠券。”

世间没得平白无故的好事,铃兰接过信函,瞧见信封里夹着一串铃兰。

铃兰转身正要带信离开,盘算回去慢慢看信,却听见一句。

“无字。”

她抬起头,瞧见墨琴斜着半身倚靠在门沿,不免打趣:“这是转了性?平日里神出鬼没,今日竟肯当众现身。”

墨琴抱着交叉的双臂,慵懒地看了一眼铃兰。

“这段日子你倒是神出鬼没,成日憋在家中,少有出来一趟身边都带孩童,是准备以后相夫教子了?”

铃兰瞪了墨琴一眼,墨琴毫不在乎,下巴指了指周围,笑道:“站在门口叙旧,是想别人围观?”

听到墨琴的话,铃兰很快意会,笑道:“还请您带我进去参观琴行,替我挑一副好琴。”

这话说完,墨琴领着铃兰走进琴行的背后,走过去发现其连通着一处深宅大院。

院子后方依山傍水,亭台楼阁,舞榭歌台应有尽有,极为豪气。

四时会财力雄厚,在大唐境内各个地方均拥有土地,而他们成员的活动资金更是不低,一掷千金并非难事。

相比而言,朝廷派给元邈只有区区十万钱,如今物价飞涨,这点蚊子腿实在不够看。

大唐自安史之乱后,国力日渐衰微,无论宫内还是宫外,待遇大不如前。

曾听郭贵妃抱怨过,宪宗皇帝号召嫔妃们勤俭,在寒冷的冬日里,甚至会克扣后宫的银炭。

墨琴的婢女打开熏炉的镂空炉罩,炭火盆里燃烧着西凉国进口的瑞炭,婢女用火箸拨动两下烧得猩红的炭火,令炉中火苗烧更旺。

待婢女盖好炉罩,墨琴屏退房内闲杂人等,只留下望着火焰发呆的铃兰。

“最近你天天与元邈还有那孩子在一起,线人也无法近你身。”墨琴开口便是一记指责。

铃兰不觉惭愧,反驳道:“我私下也见过高永,未听说组织布置过新任务。”

墨琴笑道:“这任务和高家有关,如何告诉高永?”

听到这话,铃兰还当自己听错了,高永不过四时会的低阶成员,再问一遍:“竹字科的高永?”

墨琴答道:“除他以外,剑南道还能有其他的高永?”

这么说完,铃兰心里慌了,高永在四时会里虽无惹眼成绩,但也没出过错,好端端的竟让组织盯上了。

若说高永在组织里最大的罪过,那便是他对组织不够忠诚,心里总惦记着组织的叛徒柔兰。若是柔兰命令他背叛组织,他恐怕第一个就对组织成员拔刀相向。不过他并未将此等心思广而告之,这都是四时会的人私下的议论。

铃兰慌神,疑心组织开始调查每位成员的忠诚度。

她知道自己比高永还禁不起查,她可是贵妃的探子,比为情癫狂的高永还要致命。

墨琴些许诧异铃兰的反应,但仍未多心,只觉得铃兰体质多情。他略有耳闻,在组织内铃兰和古晏廷以及海澜两人都纠缠不清,再多个高永也并不奇怪。

他没什么精力关切他们错综的关系,只道:“这些年你手不沾血,却能稳坐二等要员,其中少不得古晏廷出力。但这次你可躲不过了。”

“何出此言?”铃兰问道。

墨琴拿出大唐的版图,指了指剑南道东川的位置,说道:“三川如今的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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