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宦官见闻

宫墙之内,时光易逝,物是人非。

朝堂之上,权力争斗,风云变幻。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岁月催人老,奴才竟也回忆起半生。

只是生平过于平淡,完全不值一提。

惟有联系一些事件,说说奴才随想。

恒元元年,李恒基,年二十九,三月登基成为炎帝,封殷氏为靖文皇后,赵氏为德妃。同年,奴才初入宫。

恒元三年,二皇子李奕熙,德妃之子,于莲塘溺亡,年仅四岁。德妃悲痛,久病不起。

恒元四年,炎帝临幸靖文皇后婢女吴氏丽萍,封丽嫔。同年十一月初十,丽嫔诞下四皇子李奕承。

吴氏无显赫外戚,势单力薄,一直谨言慎行。殷氏族人皆因婢女上位,对吴氏颇有非议。

奴才与丽嫔曾为同僚,深知她并非狼子野心之人,获得炎帝临幸只能说是天时地利人和。封嫔之后,靖文皇后虽不亲近丽嫔,却也无为难。

恒元五年,二月二十九,靖文皇后诞下五皇子李奕榆。

五皇子满月以后,殷天判,殷氏家主,辞官求道,后发掘姬氏良才,频频联姻。

此后宫中迎来了十年平和,可惜年轻的奴才未能仔细品味,忙着揣摩人心、争权夺利,傻傻地没有发现三皇子总是想方设法躲着奴才,竭力克制自己表现出任何偏好,完全不让奴才摸清他的爱好以有机会投其所好。

恒元十五年,德妃病故。炎帝册封三皇子李奕莲为太子,丽嫔晋为丽妃。

同年,赵德崇,德妃兄长,右宰相兼兵部尚书,为治疗其子寒疾向炎帝请辞,正式移居南海。赵氏势力,自此退出朝堂。

虽然赵氏不再参与朝堂风云,但是每逢佳节宴会、庆典等,总是少不了赵公的身影。见赵公急流勇退,奴才亦不再为权利勾心斗角,只求平安一生,长命百岁。奴才想通之后,瞬间神清气爽,看人断事也越加深刻。也是从这之后,莲太子再也不躲着奴才,有时候还带着长公主与五皇子在奴才掌管的御花园里尽情释放自己的喜好,享受片刻宁静。

恒元十八年,东南战事告一段落,第九次矿石战争开幕,礼环峰出任右相,五凤家族主导南西战场。

奴才首次远远瞥见礼右相的背影时,便从其阔步的姿势断定此人定无好下场。

恒元二十年,巽线烽火再起。

恒元二十一年,南西矿石协议重新签订,第九次矿石战争结束。东面战场,长公主李奕楠惨死,靖文皇后大病。同年,丽妃婢女陈氏获临幸,被封华贵人。

丽妃被讥笑恶人有恶报,但是奴才以为华贵人与丽妃完全是两回事。华贵人心机过人,若不是后来玉妃艳绝六宫,加之其产女过于激烈血崩而死,她定能掀起后宫风云。

恒元二十二年,礼环真入宫,被封玉妃。同期姬氏入宫,被封周妃。同年,华贵人诞下六公主李奕宁,血崩而亡,被追封华嫔,六公主由丽妃收养。

入宫即被封妃,可见殷姬与五凤两大阵营势力之深。然而,先天美貌之差无法弥补。

玉妃之美确实令人魂牵梦萦,就连奴才这种不完人也为玉妃辗转思寐,十分殷勤,总是吩咐小奴才们将最好的奇花异草送到桐泉宫。莲太子笑话奴才,无论奴才再怎么殷勤,玉妃也不会瞧得上奴才和奴才精心栽培的花草。奴才当然深知花草比不上玉石。所以,奴才从未有怠慢靖文皇后扶持的周妃,为桐泉宫做的,祥云宫也一样。

恒元二十三年,二月二十九,太子李奕莲火烧巽线、陈塘殉情,五皇子李奕榆断腿;靖文皇后悲痛,卧病三月,崩。

莲太子之死,我很难过但并不意外。

五皇子与靖文皇后也令奴才很难过,他们都把奴才当人。周妃也把奴才当人,不过相比靖文皇后,她深受母族影响,对丽妃甚是鄙夷。虽然极力克制,然而掌管六宫之后压力过大,心情阴郁时周妃会忍不住拿丽妃出气。丽妃处处忍让,未有置气,四皇子不忍母妃受辱,多次顶撞。

恒元二十四年,正月初一,周妃诞下七皇子李奕祈。炎帝力排众议,即日册封七皇子为太子,周妃晋为周皇贵妃。同年六月中旬,玉妃与庶人断念山林幽会,被炎帝与周皇贵妃撞见。断念即日被处死,任氏获株连。七月十四日,玉妃获赐鸩酒,礼氏被株连,礼环峰激烈反抗,逃脱。

五凤家族易氏、辛氏、止氏均受牵连,或是贬谪或是处死。

十月礼环峰率五凤军进攻陵光,炎帝震怒,派兵迎击。激战半月后叛军首领礼环峰被抓获,当众处斩,暴尸悬首七日。

奴才知道玉妃确实是清白的,而周皇贵妃也一样清白。周皇贵妃将玉妃视作姐妹,一直以为她别无选择,为家族荣耀被迫入宫,很同情她未能与有情人终成眷属。当时,玉妃认为周妃无力与她竞争,也视周妃为好友,把看不上眼的赏赐都送往祥云宫。直到,一直无意争宠的周妃忽然宫墙幽怨,向炎帝献媚并怀上龙胎。玉妃气愤,遂与周妃决裂,频频为难、诋毁周妃。

奴才终究过于愚钝,未能想到世人对于美人竟然这般宽容与信赖,美人之死与死前遗言,周武皇后直到现在也未能洗清毒妇污名。

恒元二十五年,周皇贵妃被封周武皇后,丽妃晋为皇贵妃。

恒元二十七年,东南议和,巽线熄火。此后若两国撕毁和约,边境兵戎相见,号角吹响之后,巽线必然起火。东南之战彻底终结,宫里宫外迎来一片安宁。

奴才很喜欢祈太子和麒麟,把奴才当人,同时二人为拘谨得透不过气的皇宫增添了许多欢乐。

祈太子很笨拙,胆小爱哭;麒麟很活泼,调皮嬉闹。祈太子将麒麟视作姐姐,总是跟在她身后,麒麟恶作剧,他也跟着,但总是很快跳出来认错。奴才依然记得,自己对着被折去花朵的空枝假哭抹泪时,祈太子着急哭着跑出来,摔了一跤也顾不得疼痛便爬起来向奴才道歉,那可怜兮兮的哭相真的十分可爱。

后来,祈太子稍长,学文习武,接受各种老师严格授课;麒麟依旧自由自由,无拘无束,还总是假扮祈太子到宫外行侠仗义。见祈太子因为课业甚是苦闷,麒麟便陪其上课。奈何,麒麟过于优秀,频频被老师称赞,即便祈太子表现再好,老师们亦会多加一句要向麒麟学习。

祈太子自尊心受挫,不甘不忿,却无处发泄,因为师长确实是“为了他好”才这般严格。但是,他们又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祈太子每次都只能躲在莲塘假山偷偷抹泪。

终于,有一日忍无可忍,祈太子声泪俱下,大发雷霆:“既然姐姐这么优秀,那就让她做炎帝啊!南炎又不是没有女炎帝!”

众人惶恐,纷纷劝说,炎帝与皇后均是人类,无法生出地灵,麒麟只是在太子出生的瞬间降临其掌中的地灵,太子才是真命天子,太子是主,麒麟是仆。

祈太子听后愤怒痛斥:“仆你个头!”

你说,祈太子是不是可爱极了!

祈太子有时无法压抑恼怒的心情,对麒麟发脾气、无理取闹,事后又十分后悔,但却无法坦诚道歉。麒麟从不生气,第二日总是若无其事地跟祈太子搭话。祈太子欣喜的同时越发自惭形秽,渐渐地,祈太子不知道该如何与麒麟相处。

有趣的是,遇到开心的事情时,二人依旧会首先与对方分享。遇到难过的事情,二人也总是一言不发地陪着对方,直到对方重新振作。

这种微妙的关系持续数年,直到麒麟中毒。下毒者本想毒祈太子,却阴差阳错地毒倒了麒麟。祈太子为此一直很自责,从此刻苦修业,力争上游。

祈太子与麒麟的关系亦大为改变,奴才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再者,奴才的关注点放在其他地方。

祈太子的进步有目共睹,万人称道。

祈太子光芒越盛,奴才便越发担忧。

奴才预感,一场腥风血雨势在必行。

奴才力弱,但定有可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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