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九,白雪覆陵光。
巽线三日凌空,二日坠地。
陈塘火光冲天,南海极昼。
——“是我的错。”
火灵芝成为了破解赐婚困局的关键。赵公特意前来劝诫,李奕莲等待已久。
“赵公,我的幸福与逸雪的幸福息息相关。”
赵公敲了一下莲哥哥的脑袋:“死机灵,帝位都不要了。”
“赵公,明明你和外公,还有成伤都认为榆比我更适合。”
“订正一下,我和殷公认为你和奕榆都适合成为炎帝。只是,万丈光芒的你让人心生向往与爱戴的同时,也会令许多无法跟上你步伐的人落寞、沉沦和怨恨。”
“奕榆或许无法创造辉煌,但是他会尽力让每一位百姓跟上。”
“对百姓而言,榆成为炎帝会更好。所以,赵公,麻烦你想想办法吧。”
最终,在赵公不动声色地提示下,炎帝决定迎姬氏入宫,以此平衡殷姬和五凤两大势力。
依然深爱着李奕莲,抱着“至少能多见李奕莲”和“想要报复李奕莲”两种想法,姬氏接受安排入宫为妃。
李奕莲虽然感觉有负姬氏,但是他认为些许的怜悯与温柔只会将姬氏伤害得更深。因而,绝情绝义到底,只将姬氏看作周妃。
受到玉妃明目张胆挑逗的李奕莲脱身之后,迫不及待地跑到云中仙居,将濯清涟紧紧抱住。
“好了,一路奔波,先回屋休息一下吧。我要去看病人了。”
“夫人,数月不见,你就这种反应啊?”
濯清涟轻轻叹气,甜蜜一笑之后,轻轻地亲吻了李奕莲的脸颊:“夫君,我可以去看病人了吗?”
“夫人请慢行。”
“怎么了?”赵逸雪以欣慰的笑容注视她,令濯清涟有些疑惑。
“仙子你以前也总是笑,但那都是为了病人,现在是为了自己。”“仙子现在看起来很幸福。”
濯清涟先是震惊了一下,然后羞涩地笑了:“我有这么明显吗?”
“倒也没有。”
“你看起来也很高兴。”
“那都是多亏仙子。”赵逸雪腼腆地问,“仙子,我今年可以去看雪吗?”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可能性非常大。”见赵逸雪一脸兴奋,濯清涟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切记保持心态平稳,切莫过度激动与兴奋,也不要过于劳累。”
暴风云来临前,总是风平浪静,正如赵逸雪的病。
一片火红,人群熙攘,在心上人的陪同下饱览新春前陵光城繁花似锦之景的第二天,赵逸雪高烧病倒,连续数日不见起色。
“对不起,都怪我……”
“是我……不想过年还要憋在屋里,拉着你要去街上看的……”赵逸雪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安慰易成安,“对不起,成安妹妹……难得的新年,全给我毁了……”
炎帝见赵德崇为儿子的病甚是忧愁,特意命御医前往赵府替赵逸雪医治,三服药后赵逸雪退烧痊愈。但是,隔日赵逸雪咯血不止,最终完全昏迷,御医也束手无策。
赵逸雪命悬一线,心急如焚的赵德崇冒险向李奕莲求救,请他将濯清涟立即带到陵光。
为掩人耳目,李奕莲施下幻术,将濯清涟化作其师神医扁鹊后带到陵光,经过一轮紧急救治,赵逸雪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只是,由于陵光忽然降温,赵逸雪大病之后损耗严重,最终在濯清涟的随行下返回南海。
一路上赵逸雪都郁郁不欢。
“逸雪,我们慢慢调养,之后一定能去看雪的。”
“嗯……”赵逸雪用袖子擦干眼泪,展露虚弱的微笑,“仙子和莲殿下真的很般配。”
“逸雪……你这孩子还真是敏锐。”
这次陵光之行,李奕莲除了将濯清涟带到赵府以外,没有再多的接触,甚至离开时也没有道别。
“放心吧,我会保守秘密的。”
赵逸雪没有向任何人提过濯清涟和李奕莲的事情。但是,他认为一定是李奕莲带濯清涟到陵光为他治病时被人发现了二人的联系。
看着如火明亮的天空,赵逸雪流泪,扶柱咳血:“是我的错。”
一年之后,在赵德崇委婉请走易成安的第二天,一直卧病在床的赵逸雪留信出走。
“孩儿不孝,养育之恩,来世再报。”
陈塘火莲之后,赵德崇千方百计找来了扁鹊,然而黄金万两收购燚山火灵芝也始终无人成功,燚山地灵又不屑理会救助人类之请。
赵逸雪靠着风火二鸟的血吊着半条命。
“自出生以来,我一直靠着各种方法苟延残喘。看似活着,实际不过是一点一点地死去罢了。”
“神医,我想真正地活一次。”
面对赵逸雪的请求,扁鹊没有犹豫与纠结,帮助赵奕雪精炼生命力“回光返照”,让其实现最后的愿望。
易成伤握紧拳头,看着熊熊烈焰压抑着不甘地泪水。
李奕莲,你选择错地方了。
不对,是我的错!
如果你看见现在的奕榆,一定会再死一次吧……
易成伤回忆着李奕莲看见他和李奕榆带着救兵来时,那个万分感激中带着一丝失望的神情。
“明明你叮嘱过我……”
——“榆现在还不成熟,也不够自信,涉及我的事情时也容易动摇和感情用事。”
——“成伤,你是要成为榆左臂右膀的人,无论何时你都一定要纵观全局,优先榆。”
显而易见的陷阱,即便会被李奕榆记恨一生,他也应该全力阻止。
然而,他却因为李奕榆双膝跪下并声泪俱下地哀求而轻易屈服了。
“是我的错。”
“如果我再努力一点……”
“莲哥哥就能陪在荷花仙子的身边了……”
比鲜血更红艳的红天绫,随风飘扬。
风火二鸟守在炎尖枪旁,悲痛鸣泣。
天碧与映日向李奕榆传达李奕莲的遗言。
——“榆,请代我向母后道歉,请务必照顾好母后。”
——“榆,对不起。我没法等到你成年了。”
——“这些留给你,你一定会需要。”
——“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位好炎帝。”
——“榆,没有必要为我们悲伤。”
——“因为我和清涟终于能够永远在一起了。”
敌人瞄准了李奕榆的生辰,伺机袭击云中仙居,同时派兵明目张胆从陈塘进军梁州。
赶到云中仙居的李奕榆,挣脱易成伤的搀扶,失去平衡重重倒地,无力趴在地面恸哭。
在二月二十八与二月二十九交替的瞬间,钟声响起。
那是曾被濯清涟救下的东苍士兵,现在也鲜血淋漓。
但是,那不是他的血。
“为什么要救我!”“如果当初就死了的话,我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
断臂与毁容,士兵痛苦咆哮。
眼中闪过凶光的瞬间,藤蔓与荆棘将试图关闭结界的濯清涟紧紧束缚。
相柳之血,驺吾咆哮,万千木柱,云雾结界,四分五裂。
“搜!”一声令下,东苍队伍在云中仙居翻箱倒柜,寻找着濯清涟与李奕莲的联系。
濯清涟回忆着周老的教导,用其留下的木莲剑和汇聚成巨人的莲藕小灵一起应战。
“姐姐!”
“不要过……”
在濯清涟喊出“来”字前,阿荣的身体一分为二。
期间,听闻云中仙居军队聚集,荷花仙子被扣押后,生活在陈塘曾被濯清涟救助过的地灵、南炎平民和东苍平民都四处奔走,抄起家伙赶到云中仙居支援。
“这个女人,和南炎太子有染!你们是要包庇她吗?!”
“如果没有这个女人,你们的家人会被活活烧死吗?!”
“她就是个妖女,迷惑你们的太子,难道不该死吗?!”
部分东南平民放弃抵抗,并打算将仇人的恋人濯清涟交给东苍军队。不带立场的地灵和坚持相信濯清涟的东南平民试图抢夺,但是寡不敌众。
最后,濯清涟被荆棘紧拴在木桩上,愤怒的平民和士兵重重围绕成一圈。
小芙和老张被扔到濯清涟面前,军刀架在二人的脖子上。
“说!她和南炎太子是不是有染!”左边的军士揪着小芙的头发,如同鬼神般向小芙发问。
小芙全身颤抖,泪流不止。
“年轻人,别难为小芙,她无法说话。”老张泰若自然,“我来回答你的问题,荷花仙子与南炎太子毫无关系。”
“你这个老家伙,打算包庇她吗?!”
“哪里的话,这是事实,你们一定也没有找到二人联系的证据吧。”
“你!!!”
“别和他废话,他是老人,不惜命。”说罢,林沐青微笑着挥刀砍下了张老的头颅,并以牡丹缠绕装饰举到濯清涟面前,“说实话吧,你至少能让这个哑女活下来。”
濯清涟痛苦地看着小芙,强忍泪水,微微一笑。
小芙停止颤抖,回忆暴雨之日被家人抛弃,垂死之际用自己声音说出的最后的话。
——“姐姐……请救救我,我不要……这样死去……我想继续活着……”
——“姐姐救了我……之后,当姐姐有需要时……我再为你去死……”
小芙停止哭泣,回以微笑。
濯清涟直视林沐青,中气十足地喊出:“我与南炎太子毫无关系!”。
随即,小芙所在之地开出一片耀眼夺目的红粉牡丹。
“莲花,便是你对李奕莲的思念。”
围观众人沉默不语,即便愤怒不已的人也在心中替濯清涟感到不公。
自周老起,莲花便一直存在。
荷花仙子的母亲和她本人都是荷花灵,原主人周老也独爱莲花。
如果不是纪念周老,思念母亲,最多只能说明濯清涟自恋罢了。
林沐青的借口实在过于牵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濯清涟绝不会承认,因为她与李奕莲的爱情只是无法被接受,绝不是一个错误!
就在林沐青被濯清涟强硬、坚定的态度震撼时,衣襟闪耀微弱的绿光。
瞥见那抹绿光时,濯清涟一脸惊恐,拼命在心中否定。
阿荣、小芙和张老都没有收下莲的千里传信符。
难道是莲又在她的结界动了手脚?不可能!
莲,发誓了。
那么,原来如此……
一丝阳光穿破天空。
林沐青将符咒抽出,符咒开出血色牡丹,他对着濯清涟邪恶一笑:“他来了,荷花仙子还要继续抵赖吗?”
某位炎帝的脸庞浮现在濯清涟的脑海。
——“因为爱他,所以弃他。”
——“清涟,你我若想达成理想,只有把真心粉碎,绝不留一丝侥幸。”
明空,明明你叮嘱过我……
——目标是莲。
不甘的泪水,倾涌而出。
“你真的背叛了!”助纣为虐交出濯清涟的平民的罪恶感顿时烟消云散,激动、欢喜地对着那些为濯清涟挺身而出的死人们宣布,“我们是对的!!是对的!!”
他们理直气壮地宣布:“去死吧!!妖女!”
林沐青携相柳坐在五彩虎的背上,消失在晨曦之中。
东苍军队离开时扔下一些武器,留下的东苍平民将武器捡起。
起初,只有寥寥数人。
后来,有人闻风而来。
有的认为濯清涟故意不尽心令自己落下残疾和后遗症。
有的身体康健却依然记恨濯清涟转介他人为他们治病。
有的真心怨恨、诅咒濯清涟与李奕莲的爱情。
有的单纯是凑热闹,还有的只为执行“正义”。
你一刀,我一刀。
最后,慈悲为怀的正义使者们留妖女全尸,并以阎帝的象征——火焰,欢送妖女到阴罗地府。
东苍异动迅速传报陵光,李奕莲独自一人以风火轮先行前赶往陈塘,试图从大雁湾登陆陈塘,但是大雁湾已被巨棘封锁。李奕莲在空中被以凶恶鸓鸟为首的一众地灵阻击,同时东苍海军万箭齐发。灵装覆身击落鸓鸟队伍,联合同样被挡在外围前来救濯清涟的人灵轰掉海上部队,破除巨棘登陆陈塘之后,李奕莲又被携二灵前来支援的林沐青和东苍军包围。
被李奕莲推开后,李奕榆立即跑到易府求易成伤。易成伤带着李奕榆以焦明鸟赶往梁州,调动梁州五凤军易氏部赶至大雁湾支援李奕莲。
两军对战,各方地灵助力,李奕榆、易成伤和焦明鸟拖住纣与相柳,李奕莲得以重创林沐青,一路赶往云中仙居。
激斗之中,李奕榆为保护易成伤被纣咬断一条腿。主人失控暴怒,焦明发狂,纣与相柳遁逃。
雨。雨。雨。
雨。雨。雨。
雨。雨。雨。
生灵死物,无一能够胜过时间无情地流逝。
飞鸟之灵重重坠地,李奕莲爬起、狂奔、跌倒、爬起。
终于,李奕莲双膝跪地紧紧抱住了双目闭合的濯清涟。
又一次,没赶上。
不,赶上了。
——“莲……不是,你的错……”
——“这是我……的选择……”
濯清涟想要握紧李奕莲的手,但是她的手指完全无法动弹,也感受不到李奕莲那双手的温度。
“不要为了说这种事,撑着最后一口气啊……”
“莲……回去吧,活下去……”“又有战争……的话……”
濯清涟用尽最后的力气,嘴角终于微微弯曲。
——“莲,我,很幸福!”
——“莲,我爱你!”
是我的错。
怨恨、愤怒皆因我而生。
这次是你,下次会是谁?
直到我死都不会停止吧。
“战争,我会终结。如果这是我的宿命。”
“我不想让对方得逞……”
“但是,即便毁灭寰宇,你也不能回来了……”
——“清涟,请让我再任性一次……”
李奕莲抱紧濯清涟,红光闪耀,烈火围绕。
——“清涟,我爱你!”
——“想和你在一起!”
——“永远,永远,永远!”
天泪骤停,悲蓝万里,三日凌空。
二日坠地,巽线烈焰,陈塘火海。
不熄不灭,浴火莲荷,是为永恒。
——陈塘火莲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