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迷藏迷藏

偏僻、宁静的村庄,慵懒的清风吹拂着金色的田野。

那一日,与往常一样。

少女的母亲又在抱怨她的父亲不好好劈柴,跑去和邻居三叔喝酒。

隔壁大娘又在身后破口大骂:“兔崽子,回来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在跑去小溪的路上,小伙伴们陆陆续续加入。

清凉的溪水,四处逃窜的鱼儿,快快乐乐又一天。

黄昏日落,三三两两并排,哼着轻松的小调回家。

“?”

哪里不对。

一片死寂。

小伙伴们手与手紧握,背贴背围成一圈。

“!”

一个毛茸茸的五尺巨兽站在村口,看不清眼耳口鼻。

——“我们来捉迷藏吧。”

简单的一句话,彻底颠覆了少女的命运。

眨眼之间,鳞次栉比的房屋换成了脏乱废墟,田野的芳香被刺鼻的恶臭取代,柔和的橙色天空变成了诡异的黑色,太阳是无力的苍白色。

幸运的是,村人一个不少。

孩子们激动地奔向父母,相拥而泣。

“咳咳。”怪物干咳了一声。

大人迅速将孩子挡在身后。

双方对视,怪物开口自我介绍:“迷藏的名字是‘迷藏’。”

“你想对我们做什么?!”“吃了我们吗?!”

“那要取决于你们的表现了。”

少女好似看见浓密毛发之下裂开的嘴。

“大家都知道捉迷藏吧?”

“……”村人当然知道,但是就连小孩也没有出声回答,因为怪物口中的捉迷藏一定不普通。

“捉迷藏,捉迷藏,总是人类当鬼。”毛绒怪物在笑,“这次就由迷藏来当鬼。”

捉迷藏的总范围是这个空间,限时一百零三日。

少女的手不自觉地更用力握紧父母的手——一百零三是村民的总数。

“只要有一人能在第一百零三日结束时还没有被迷藏找到,就算迷藏输,你们便能回到村里。”

那根本不是游戏,而是单方面施加的漫长又屈辱的屠杀。

这个空间由迷藏支配,所有生灵位置尽在迷藏掌握之中。

只有迷藏乐在其中。

“明天会是谁呢?”

一天一人。

从最贪生的人开始,想死的人不允许自杀——“不能轻易放弃啊。”

群聚无用,总会有人忽然落单被迷藏找到——“你被大家抛弃了”。

自相残杀,只会在命悬一线时被制止救活——“明天再分胜负吧。”

“饿吗?渴吗?选出一人来到迷藏面前,换取食物。”

即便有人自愿牺牲,挣扎痛苦做出选择又如何?

迷藏视而不见,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另外一人。

一度为自身的生感到安心、庆幸的人,因突如其来的死的到来而惊恐不已的表情,迷藏永不厌倦。

第一百零二日。

毛发上的血液还未干透的迷藏噗呲噗呲地笑:“终于,只剩下你了。”

少女只是直直地看着迷藏。

没有一丝恐惧的眼神令迷藏感到不悦:“手撕鸡你吃过吗?明天迷藏会吃手撕人。”

少女,毫无变化。

“!”迷藏冲着少女吼叫,张大嘴巴,露出参差不齐的利牙。

少女,纹丝不动。

“啊,迷藏知道了,你坏掉了。”

迷藏转身离去:“明天来临的那瞬间,迷藏就把你吃掉。”

或许少女真的坏掉了吧。

第一天目睹盛气凌人的村霸九哥被生吞,迷藏哈哈大笑,因为恐惧而全身颤抖的少女放弃挣扎拥抱死亡。同时,心中燃起一股平静的火焰。

——反正总有一天会死掉。

——不能让我的死取悦它。

从前放声大哭的少女,如今只默默流泪,从前挑三拣四的少女不再嫌三嫌四。

从前嫌弃父母唠叨、朋友烦人的少女现在珍惜每一刻,将众人的面容刻进脑海。

在迷藏刻意营造的残忍世界,少女确实看见了人之恶。平时和蔼的黄大叔叫喊着让她的父亲去死,两位好友因抢一块肉大打出手……

但是,少女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为善的光芒感动。胆小的阿雄哥哥倾尽全力与迷藏搏斗;总是斤斤计较的张婶把馒头让给小孩吃;邻家三叔每天给大家讲快乐、暖心的故事;与她关系最差的婷婷方才笑中带泪说相信她一定能够活到最后,让她绝对不能放弃……

还有,父亲宁愿被生生掰开,也依然要抱紧母女二人;母亲很干脆放手,带着最灿烂的笑容留下一句:“我爱你。”

如今她确实孤身一人,但是她能感受到所有人的存在。

除了一百零二位村人,还有过去坚持不懈挣扎的人们。

断壁残垣上古旧鼓励与期望的寄语,如今新增了一句。

——我赢了,你也能。

这不是谎言。因为对她而言,只要她的死没让迷藏愉悦,她便是胜者。

她站到了被带进这个空间时最初的位置,从容安详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喵!”

这是明日到来的声音。

起初,少女以为是迷藏一贯的欲擒故纵。

直到迷藏疯狂地掀开一块又一块瓦砾,不断地诅咒与恐吓:“等我找到你……”

第一百零三日即将结束,明明她就站在迷藏的面前,迷藏依然毫无察觉。

暗黑天空中苍白的太阳落下,黑色月亮于白日升起。第一百零四日到来!

心中满溢一百零二人的模样,少女用尽全身力气对迷藏喊出——“我赢了!!!”

“……”迷藏无法赖皮,因为即便再强大的力量也有必须遵从的绝对法则。在这个空间,迷藏可以不遵守约定杀掉被选出献祭的人,但是必须接受胜负的结果。否则,四分五裂。

迷藏接受败北的结果,但是没有认输——“那么,从今以后就在你的世界捉迷藏吧!”

万里无云的蓝天之下,清风带着田野的香气拂过,少女对着变得过度宽敞与静寂的村落放声哭泣。

“喵!”

少女用双手托起让她不要哭的小花猫:“我是隐世,你叫什么?”

“喵!”

少女泪流满面:“小潜,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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