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有的东西总会发芽
三人饮了茶，又将糕点吃得差不多了，归云海自觉地站起身来收拾起桌子。
梐青用手支着脸问墨翞：“雩冰花的事儿怎样了？”
“能怎样，随便埋土里了几颗种子，”墨翞吹了吹热茶，“梐老板有何高见？”
“我啊，前几日收到了一种极好的草药培养液，想来带予你试试的。”
“还有这等好事？真是劳烦梐老板挂念了。”话里如此，墨翞面上却无太多兴奋的神情，归云海怎么看怎么觉着墨翞像是有什么话外音儿。
梐青倒是一幅见怪不怪的模样，起身就挽起墨翞的胳膊，连拉带拽地向门外走去，墨翞一连几个踉跄，差些摔到梐青身上。
“清安呀，快去带我找你那几颗可怜种子，”梐青走着走着，又回头朝房里的归云海一笑，“小云海，你也过来看看。”
归云海点了点头，小跑着步子跟上去。
梐青放开了墨翞的手臂，墨翞轻叹一口气，振了下衣袖，利落大方地走到院外的墙边。
墙角处除了矮灌木丛，就是前些日子的积雪，梐青看了直笑：“清安啊，你可真是，雩冰花要是会说话，指不定怎么抱怨你。”
“仙门仙山的雪，化了也能养花。”墨翞用不知从何而来的歪门邪道，应对梐青的一阵大笑。
梐青笑着摇摇头：“好歹也是珍稀花草，你就这样待它？”
“怎样的珍稀花草，能比得上我们绝世美人梐老板？”
“清安你虽是这样说，也没给我什么好脸子看。”
“那区区雩冰花又算得上什么。”墨翞一挥，埋了种子的一片土地上，雪堆被清到一旁。
梐青想了片刻，一撇嘴，挥了挥她极华丽层层叠叠的大袖子，转身装着要走：“是是是，那便是我自讨没趣了，不打搅你清安。”
“梐老板怎得耍起性子来了，是我失言。”墨翞佯装得一脸歉意，马上就伸手一捞，捞过梐青的胳膊来。
梐青被这一带险些就撞进墨翞的怀里去，左肩与墨翞的肩膀一碰，两人靠的极近。
归云海那个有眼里见儿的，从两人开始调侃之时，就悄悄地退到墙角蹲下来，百无聊赖地玩着雪堆，自是没亲眼目睹这一幕，不过……
那些话倒是一五一十地听见了。
墨翞与梐青两人身高相仿，梐青被拽得微微抬起头来，两人霎时间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对视中。
梐青盯着墨翞那双近乎无情的、皮笑肉不笑的、黑色里透着些其它颜色的眸子，低下头来往墨翞肩上一靠：“清安真是摸透了我的心思……真拿你没办法。”
随后便同蜻蜓点水一般离开墨翞的肩头，洋洋洒洒往回走。
墨翞反应倒是快，一步赶上梐青，伸出胳膊往她背后轻轻一推：“去，谁摸透了你个老妖婆的心思。”
“适才还叫我‘绝世美人梐老板’呢！怎得这下就改口叫人家老妖婆了！”
“不过是表象和实质，梐老板莫气，气坏伤身体。”
“气不得气不得！清安要是让我哭，我也定不会笑着的。”
“你这不是正笑着吗，尽知道调笑我。”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阵西北风起，归云海在远处被激得打了一个喷嚏。
“得啦，顾前不顾后的，可别一会儿给清安的宝贝徒弟冻坏了。”梐青笑着从袖子兜里掏出一个小水晶瓶。
归云海闻言便过去了，忙道说自己没事儿，看向梐青手上的那瓶子。
水晶瓶是棱状多面体，把瓶内淡青色的药水映得亮晶晶的。打开瓶塞，若有似无地还能嗅到一丝春日里的花草芳香。ぷ99.
梐青手腕一倾，将那一瓶子的培养液洒在了那一片土地上，收好了空荡荡的水晶瓶。
三人盯着那一片看了几个数的功夫，就见有几只小嫩芽，从黑褐色的土地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出来。
“这只是加速生长的培养液，到雩冰花长叶开花还是要耗不久时日的。”梐青说着收好了瓶子，“定期给雩冰花浇灌冰泉雪水，这个不必我再多说吧，清安？”
“嗯？”墨翞适才想了些别的，被梐青唤回了神儿，“那是自然，往日我见得多了。不过我……”
梐青抬起头来看向墨翞。
“……师姐以前也有培养液加持？”
“我还以为什么呢，就这问题啊！”梐青神色微微松了些，“要不怎么说玉霄君不精通医药呢，若没有培养液加持，料你大师姐就算是神仙也供不上你那药用量。”
墨翞敛了敛垂下眸子里的情绪，轻轻叹了句：“真是为难她了。”
“自己都为人师表了，还像是没出师的模样呢。这话倒也没错，现在是要为难你咯！”梐青轻拍墨翞的肩头，递给她一个大箱子。
“给你备上的培养液，珍稀着呢，不过清安放心用，我管够。”梐青对上墨翞的视线一笑，“回去吧。我也得去忙活了。”
墨翞倒也不客气，收了箱子道了别，便往明玕院回了，归云海从后绕过梐青，要跟着墨翞回院子。
“小云海。”梐青轻声唤住她。
归云海顿足，一脸茫然地走到梐青面前：“梐老板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梐青从袖里掏出一个手帕包着的小包递给她，归云海接过来，掀开手帕一角一看——
竟是几瓶培养液。
归云海吃惊地抬起头看向那盈盈笑着的美人：“梐老板这是……”
梐青不语，只一双含情的笑眼盯着归云海的蓝色眼瞳，似是在那目光中，归云海霎时间便明了了梐青的意思。
梐青伸出一只食指，比在她自己唇前，呈一个噤声的手势。
归云海明白，连梐青只打个照面便能看透的事情……更是不可能瞒过墨翞。
送走了梐青，归云海回到书房里，见一旁的碳盆里火势小了，加上来来往往的开关门，屋子里有些凉，便去碳盆边加碳。
墨翞放好了箱子回到书房，瞥见蹲在盆边的小身影，朝那一勾手指，碳盆火势哗地一声烧起，火舌跳到了半人高又一刹那间消失，碳盆的火势烧得旺了起来。
归云海也在那一下子的火势边暖和了身子，搓了搓略冻红的手，站起身看向墨翞：“师父……”
“以后要调整火势叫我，特别是书房。”墨翞装作不经意地一撇归云海十指通红的手，不只是冻的还是烫的，兴许两者皆有。
归云海忙道：“这是徒儿应该做的，师父做这些……不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墨翞转身朝书桌走去，“笨手笨脚。书房里珍贵书籍多，院子林子皆不抗烧。”
归云海见状，小步子先行走到书桌旁，摊开了宣纸。她自然明白书房的藏书有多珍贵，说：“徒儿明白了。”
墨翞赞许地点了点头，归云海开始研墨汁，问道：“师父近日可有什么安排？”
墨翞掀起眼皮看向身旁站着的归云海：“怎么？”
“不是不是，徒儿没有别的意思，”归云海怕惹着墨翞，连忙解释道，“徒儿想给师父送新年礼物……可是不知道师父喜欢什么……”想让师父自己选。
墨翞却一笑，拿起毛笔舔墨汁：“送礼物？你有什么钱财来送我礼物？”
归云海见墨翞没一语拒绝，便是有望：“钱财好说，我可以管芷藜借，实在不行……我可以去梐青老板的酒楼打下手赚钱，洗完刷盘子什么的……”
“你怎么不管我借？”
“那师父，可以借我吗？”
“真有意思。”墨翞嗤笑一声，“竟然有人送礼物向被送的那人借钱？”
归云海不知如何应，低下头默默研墨汁。
“怎得又想起来送礼物了？”
“芷藜说……他们每年每人都要准备新年礼物送给季师叔，来表达一年来的感激之情……我初来乍到，以后还需师父照应许久……自然也想……”归云海应到，将自己想了许多遍的回答说了出来。
墨翞了然，手上写字的动作不停：“哪儿有这种规矩，不过是阿念自己贪玩，徒弟们便随他的性子去了。”
归云海不再问，见墨翞抖了抖那张小纸，递给自己。归云海定睛一看，是一些书目名称。
“今日你去藏书阁，把清单上的书借来自己安排看着，有标记的借来端到书房。明日我检查你前些日子的课业。”
墨翞放下毛笔，起身往书房门口走去，又问一句：“前些的书籍可看完了？”
“回师父，都看完了。”归云海仔仔细细叠了几折，收好清单，“师父上回的书用我还回去吗？”
“左边那摞还回去吧。”墨翞微微侧过头，朝那摞书一指，随后继续往外走。
归云海着手于收拾桌面，刚收好墨台，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的目的还未达成，拿起要去清洗的毛笔，快步跑到书房门前。
所幸墨翞还未走到房门前，归云海不再顾虑，脱口而出扬声问：“师父，可以陪徒儿……去选礼物吗？”
墨翞脚步一顿，垂下眼眸思衬了片刻，淡淡地抛下一句：“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