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冤屈

被侍卫扣押,司徒彻没做反抗,她不是傻子,这时候拒捕就是完完全全承认自己是凶手了。经过周楠的身边的时候,她还是顿了脚步,一脸倔强地说道,

“不是我”。

周楠没有给她回应,其实,在进这间屋子之前,她是没有一点怀疑的,毕竟司徒彻在她眼前杀了许长青是事实,被人利用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不愤怒?

可亲眼看见她后,不受控制地,心里的天平已经偏了。

对方设计的圈套很完美,可凡事过犹不及,实在不该把奸/淫/妇/女这个罪名也安在她头上的,画蛇添足了,这也间接证明,凶手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或者说,不得不这么做才能拖住她。

再一思考,其实疑点重重。

她武功那么高,要是想动手,轻轻松松可以做到,怎么会选在众目睽睽之下?哪怕顶着贾云庆的假身份,就不怕自己一怒之下将她当众处斩吗?以她们之间的关系,贾云庆赌不起。

其次,今日的面具带来了混淆视听的效果,大家只看见戴着面具的贾云庆杀人放火,而这个「贾云庆」在自己面前没有说过一句话,这很可疑,只是当时自己以为她没抓住黑衣人心情低落罢了。

当时的「贾云庆」明明是直奔许长青家杀人灭口的,而她本人根本就没听到后来的对话,怎么会知道许长青和徐治是同一个人?若她早知道,昨晚就可以动手了。

可这些还不够,因为那人武功也不差,而且杀害许长青的手法与她相似,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不是她,凶手进了这间屋子,又是怎么离开的呢?

当时她从外面进来,直到现在,根本没看见其他人离开。

“公主,贾云庆他罪孽深重,若不当街斩首,实难服众!”

“你在教本宫怎么做事吗?”

“臣不敢”,

邱埜低下了头,他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急切了些,怕是引起了公主的反感。

好在周楠的吩咐及时,李文才带着人将火扑灭,村子没受到太大的冲击,人也都救了回来,为了不引起众怒和恐慌,周楠下了禁令,不许将这件事传出去。

邱埜敢

怒不敢言,李文才身为朝廷命官,自然也不敢乱说,可大家心里都认定凶手是贾云庆,周楠顶着很大的压力才暂时保住了司徒彻的性命。

——

将那个女人带回县城,周楠再三问她,当日的情况到底是如何,女人哭哭啼啼的,坚持说司徒彻撕了她的衣服,要强/暴她,并且已经到了最后一步,自己的清白不保。

明月听着一阵生气,她本来也是厌恶贾云庆至极的,非常不理解公主为什么要给人渣撑腰,可当周楠告诉她「贾云庆」是女子后,她的态度就变了。

偏偏不能把她的性别公诸于众,大周有律法——对于隐瞒性别、冒充他人身份的一律论斩。司徒彻一次触犯两条死令,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好下场,这不是让人有苦难言吗?

“你可要想好了,坐在你面前的是长公主,你若撒谎,便是欺君之罪,掉脑袋都不够的!”

被明月的话语吓得有些害怕,女子的表情出现一丝松动,周楠猜想司徒彻当时是被女子拖住了,也就是说这位女子能够证明她是没有可能脱身去杀害徐治的。

“你有什么顾忌大可跟本宫倾诉,本宫会为你做主,只要你愿意说出真相”。

可女人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咬死了贾云庆就是要奸/淫她,还说了许多轻浮的话语调戏她,威胁她。

周楠脸色有些难看。

——

司徒彻也好不到哪去,她换了囚衣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牢房又湿又潮又脏又乱,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尤其是……

说不难受是假的。

昨晚她还在跟公主谈论谁是凶手,谁知今夜便以凶手的名义被关押起来了,真是太戏剧化了,如此看来,对方也是个聪明人,有点意思。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司徒彻半曲着长腿随意靠坐在墙边,动作慵懒得跟她那身囚衣有些不搭。

那人进来后就用铁丝开了锁,

“少将军,吃点东西吧”,

“嗯”。

司徒彻捧着饭盒大口吃了起来,她被关一天了,也没人给送吃的,狱卒对她骂骂咧咧的,没有一点好脸色,想必是邱埜这位仁兄提前打好招呼了,不太想让她好过。

清风见她这样心疼不已,

她家将军什么时候这么落魄了,本来就瘦,现在更是像根笔直的竹棍子,

“少将军,我们跑吧,把贾云庆换回来”。

司徒彻挑了挑眉,她这属下真是敢想敢说敢做,

“你把他弄到哪了?”

“在客栈,属下每天看着呢,把他塞进来没问题”。

清风带着真的贾云庆,每当人家要醒过来,就一闷棍又把人打晕。

“不行”。

“为什么?”

清风很不解,她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了,要不是将军说不能杀人,她早就血洗李府了,干脆坐实这个罪名,那些诬陷将军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会死的”。

贾云庆除了巴结公主以外也没做什么滔天坏事,不至于让他来替自己顶罪送命,这样跟那个真正杀人放火的凶手有什么区别?

“可是——”

“外面的消息怎样了?”

“官方给的是纵火凶手在逃”。

清风见她突然笑了,露出大白牙的那种,不禁怀疑少将军是不是被关傻了,都这个时候,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那我就更不能跑了,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份信任?”

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清风克制住把她打晕直接带走的想法——可惜,自己不是将军的对手。

“好了清风,你赶紧离开这,有件事得马上去办,晚了我就真没救了……”

清风前脚刚踏出牢房,后脚就进来另外两个人。

这回司徒彻直了身子,坐得端端正正。

“过来吃饭”,

声音清冽,带着命令的强势,可是,落在心里委屈的少将军耳中,好听极了。

“多谢公主”,

她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好她没有吃得太饱的习惯,庆幸了一番,然后开始狼吞虎咽。

那件松松垮垮的囚衣微微刺痛眼睛,可周楠现在也无可奈何。

明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倒是也不客气一下,就会吃!

“你就没点什么想说的?”

“死也要做饱死鬼”,

司徒彻吞着饭含糊不清道。

周楠因为这句话显然有些动怒,冷笑了一声,她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命,又何须别人的照顾和帮助?

看着那道温柔不失坚毅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司徒彻低着头也没了食欲,她不是故意气走她

,只是这个牢房太不安全了,而且,关于公主的谣言已经足够多,她不想再加上一条「包庇罪犯」,尽管这对周楠来说没什么区别。

“这家伙不识好歹,公主你别生她的气,伤了身子不值得”,

明月有些愤然,看来女人也不尽然是好东西!

纵然如此,周楠还是没打算把她送上刑场,暂且不说她是被冤枉的,自己还没找到长虹,邱埜又居心不良。

就算是多一条骂名,她也要把人带走,仅仅只是……为了长虹。

两人刚回府,就见黑烟滚滚,火光四起,该死,又来了。

周楠想到那个女人还在房里,只身就要往庭院里去救人,

“公主不可以!”

明月拼命抱住她的腰,打死也不松手。

“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死无对证了”,

“那也不能是你进去”,

明月的态度坚定,管它贾云庆是男是女,是死是活,她的命跟公主的安危是比不了的。

郑容他们及时赶到,主动进去救人了,明月这才收手,她大概是大周史上第一个敢严词拒绝并强迫公主的婢女了。

与李大人的府邸颇有默契的是司徒彻所在的牢房,同样的火光冲天,里面还有一批黑衣人,全是高手,这个排面算是对得起她的武功了。

才怪,少将军本人为他们亲自演示了什么是一剑封喉,当然,演示是要收学费的,看一眼大概值……一条命。

由于早有准备,狱中的火很快被扑灭了,司徒彻轻车熟路地打开牢门,进去后又把锁原原本本地复原,靠墙坐下,跟进出家门无异。

这一夜清风很辛苦——要不停地把牢房外面那些烧焦了的杀手尸体趁乱运到李府,但她也很兴奋——终于可以高高兴兴地在李府放一场火了,这可是将军应允的。

——

周楠这边就没那么轻松了,

“你说那个女人不见了?”

“是”,

郑容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因为现在公主的表情,很冷,冷到心底里的那种。

“让人在你眼底下点火,两次”,

她的话没带什么感情,却让人感到强烈的压迫,像是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这是他的心上人,他不愿被她看轻,

“上次……上次是贾公子,臣

才疏忽——”

“这次呢?她在牢里待着,怎么出来放火?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又作何解释?”

周楠扫了他一眼,眼神带了些锋芒。

“也许……也许是她的同伙”,

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心里想的却是公主这般质问,到底是为了案子本身,还是牢房里的那个人?

这样一想,就不由自主地要为贾云庆杀人找借口。

“同伙集体跳火海?”

周楠目光有些复杂,她不认为他看不出目前的形势,只是没想到他绞尽脑汁认定了那人是凶手,那个人不会偷偷地伤心吧?

郑容明白了,纵火真凶还未抓到,他们想杀唯一的证人灭口,却不慎被火焰吞噬,而这一切,都与牢里的贾云庆没有关系。

这就是公主的意思吧,禁军统领心中有些苦涩。

得出这个结论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司徒彻的剑法骇人,侍卫们不是没检查过那些烧焦的尸体,可在他们身上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这才认定黑衣人是被烧死的。

“公主,贾公子确实是在牢里安分坐着”,

李文才派去的人给了准确的消息。

周楠稍稍放了心,

“牢房里没有什么异常吧?”

“没有,一切正常”。

夜里,明月不放心公主一人,非要在房里陪着。宅子失火后,李文才不敢怠慢,又给公主安排了一间屋子,郑容也加强了防备。

这么多人守着,周楠仍然睡得很不安稳,那名女子被凶手抓走了,没有人能给贾云庆作证,可是——

“我没有”,

“不是我”。

梦里说话的人换了一个,那人只有十二三岁,身着白衫,明眸皓齿,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盛着灿烂星光。

——

深夜,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藏着两个身影,

“火应该在狱房,而不是在府上”。

这人声音低沉,俨然藏着浓烈的怒气,另一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还活着,人不见了,你办错两件事,该当何罪?”

“属下该死,主人,请再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亲自动手”,

“你不是她的对手”。

阴影中的人冷笑了一声,这场火本来应该烧死贾云庆,然而她现在活得好好的,还让人烧了李府,自己把女人劫走,嫁祸给了他们,

“是她太狡猾,我们没能杀了她,还被她给反过来栽赃了一把”。

“不知为何公主如此相信她”,

如果不是周楠拦着,当众立斩贾云庆,根本没有现在的麻烦了。

那人沉默了片刻,

“派人盯着牢房,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她不能留”,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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