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老剑魔高看，满客栈英雄豪杰，唯独徐长夜拎着的一口刀入了老剑魔的法眼。
陆治文、李文青等人都清楚，这是那老剑魔高抬了一手徐长夜。满屋子侠客递出来的宝剑，珍品不少。
也有不次于雪月刀的，可老剑魔唯独取了徐长夜这一刀，看的，并不是雪月刀这一口南唐而来的宝刀，而是徐长夜这个人。
剑痴徐一心的长子！
知晓徐长夜这个身份的人，在柳州界并不多，平阳镇大大小小的街坊，煊宸宗上零零散散的二位长老。
不过，老剑魔陆天罡自打第一眼瞧见了徐长夜和徐星明，就认出了二人。
他还记得，这两孩子还在襁褓的时候，徐一心抱着他们来看望自己，自己抱着这两孩子，这一眨眼，都快二十年过去了。
雪月刀在手，老剑魔一时间竟然发愣了，猛然想起，自徐一心离世，他也已经快二十年没有提起过任何一样兵刃了。
“故人子……”
老剑魔口中呢喃，声音细，却只有他自己听得。
北齐之地风雪飘冰，在西周三月春开河中冰的场景，在北齐之地，却是要到四月才能见到。
此时大风吹得十子坡满山丘滚起了雪风，大雪纷飞之下，一面相似乎步入中年的男人手中提着雪月刀，在风雪之中仰着头双目紧闭。
老剑魔提着刀，这一刀他要舞“临河鲤鱼跃龙门”，临河是一条纵横天南东西的一条大河。
河流自西向东而去，不少天南高手在这条河流留下过自己的一段传说。
临河鲤鱼跃龙门，便是老剑魔曾乘竹筏东去，途经南唐万虎峡，河道蜿蜒，万虎峡有一处高处往低处去的峡道，常年有鲤鱼群逆水而上，翻腾跳跃以千万计，甚是壮观。
就是在那一日，老剑魔望着临河百里游鱼逆流而上，悟出了自己的最强一剑，临河鲤鱼跃龙门。
灵气突然散开，陆天罡提着雪月刀，灵气撕裂重重冬风，将天雪自转而起，客栈围观的众人只能是张目结舌。
老剑魔陆天罡比剑神齐飞远成名都早，天下人，或许有见过剑神出手弹七剑，可要说见见老剑魔的手笔，这世上，恐怕也只剩下刘伯钦一人了吧。
刀起，将天雪齐向天顶一处引去，刀起引风雪之声哧哧作响，直让客栈围观的江湖人心跳加速，浩荡长风也随灵气转动，在剑魔身旁是自转起了一阵小旋风。
徐长夜自不知那是何等手笔，双目紧盯是惊得两腿都发麻了。
耳旁是北风呼呼地作响，眼前，那灵气之中的飞雪是出现了异样，飞雪连天之中，徐长夜是仿佛看到了许多鲤鱼在那大风中游动。
徐星明看老剑魔使的那恒古一剑，自然也被震慑住了，在这一剑前，何为江湖一流高手？何为江湖一品剑客？
统统都失了颜色。
似徐星明、陆治文这般见过江湖一等一强者出手的人都已经被彻底吸引，那些连二流高手都没见过的江湖散客们都已经心神恍惚，看得如痴如醉。
人群中，刚刚还很失落的袁东阳是被剑魔牢牢吸引住了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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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
剑魔，这个称号已经沉淀江湖无数年了，有后来人想自立这个名号，不过名声刚刚传到十老峰，那自封“剑魔”的后来人就被刀圣刘伯钦打断了腿，被迫退出了江湖。
就此，剑魔这个称号就无人敢碰，而老剑魔陆天罡，也早早被江湖人，忘却在了茫茫江湖之中。
陆天罡心无旁骛，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出剑，他此时的用心非平常时候可比，雪月刀风中狂舞，满天飞鱼随剑向扶摇而上。
正这时，陆天罡缓缓闭上的双目突然睁开，口中喊道：“剑成！”
话音刚落，十子坡天宇后仿佛有一座巨大的佛钟在敲动，“当当当……”
客栈内的人纷纷惊愕，此时陆天罡的灵气已然散了，可大风却还未止，大风后，一道顶天立地的龙门突然在雪幕后出现了。
大雪之中的飞鱼纷纷卷天雪而上，千千万尾鱼逆风而去，在围观人的双目之中，数万条鱼跃入龙门，砰地一声，大风忽然止住了，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到了地上。
刚刚鲤鱼越龙门的景象是瞬间消失，似乎从未发生过，不过雪花纷纷扬扬，却依旧磅礴壮观。
客栈内的观战者们，还沉浸在临河鲤鱼跃龙门的浩荡之中，袁东阳已经出离了人群往东南方向去了。
剑魔提刀在大雪之中站着，远远地向袁东阳喊道：“娃娃，可曾看懂这一剑？”
袁东阳离去的身影是停了下来，回头向陆天罡一抱拳：“谢老剑魔指点，晚辈感激不尽！”
“悟得了几分？”
“老前辈请看！”
袁东阳话落，左手顺势提起，一道灵气氤氲了整个十子坡，客栈内的所有客人的飞剑齐齐出鞘，“铿！铿！铿！”
百来把飞剑从客栈内飞到了十子坡上，忽停的冬风再度吹起，地雪以袁东阳为中心，临河鲤鱼跃龙门的手笔再度施展。
此等气派完全可以比肩北齐那身负七柄神剑的天南剑神，老剑魔看在眼里是喜在心中，剑魔在剑道上的造诣自是不用多言。
莫说能否登得上天南十二剑的名头，就这临河鲤鱼跃龙门的手笔，比那一剑西来，却又差了多少？
可剑魔一生纵横江湖，却从未收过一个弟子，非是他眼高，实在是他的剑，常人实在学不来。
他也曾想过去收一两个徒弟，可每当见到那些娃娃拿剑的模样，他就知道，他们学不成，剑在他们手上，永远不可能临河鲤鱼跃龙门。
收徒这事儿，别说他陆天罡。就算名响北齐的剑神齐飞远，到如今也未曾收过一个弟子，非是其他，天下真正能够有资质的人实在太少。
哪怕年少成名的剑仙萧百川，到如今也是只收过三个弟子。
袁东阳的资质自是不用太刁钻，十年凡人入元婴，哪怕天南第一修仙者刀圣刘伯钦也曾感叹这个名满东晋整个修仙界的天元宗大修，资质之可怕。
“哗啦啦……”
百来把飞剑掉落到了地上，袁东阳手中无剑，一把折扇扇去了冬雪，隔空向陆天罡一抱拳：“东晋剑修袁回谢过老剑魔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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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来把飞剑在十子坡掉落，陆天罡看着即将离去的袁东阳笑道：“哈哈哈……袁东阳，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东晋剑修了！”
袁东阳不解剑魔什么意思，不想老剑魔陆天罡拱手行了一礼道：“老朽陆天罡以这十子坡满山风雪恭送江湖新剑魔！”
“呼呼……”
袁东阳停下的风雪又被老剑魔引出，漫山大雪似乎瞬间被行山老人扫尽，土丘上的雪又再次飘起，纷纷扬扬过山穿河，如一挂银河飞过江州，跟着袁东阳的目光，一路向东晋，洒在了临淄江的东岸。
远远地，袁东阳跪下了：“剑魔袁东阳，谢老剑魔赐号，剑魔袁东阳承诺，出江湖，绝不丢剑魔之名，天南之地，袁回定让剑魔之名再动山川！”
那一日，天南剑魔再出江湖。
“剑魔的名号，就这么给出去了？”
千里之外，临淄山下的一处茶棚内，一老道蓬头垢面，看着天空飞过的一道浩荡“银汉”，嘴唇竟然颤抖了起来。
泪水打湿了他的面颊，多年前的东晋无名酒铺前，他们互相拼酒，畅谈天下英雄，他笑他剑魔这个称号太邪性，比什么剑仙、剑神什么的，来得太不顺耳了。
陆天罡倒是敞开了笑，道自己的名字是叔父览遍古书替自己取的，自己没品，叔父希望自己读尽圣贤书，入朝辅佐皇家，自己倒是对三尺剑感兴趣。
后来入了江湖，年少踏天南四国，见四国使剑高手，飞剑沙场斩人如无人之境，他妒心大起，后来他就疯狂练剑，在一处乡野破庙，练剑三年，整个人都魔怔了。
不知天南地北，更不知人间是非。
眼中只有那一剑，期间也有不少人在破庙附近看到他，他只是眼神空洞，看着天空，跟疯子是一无二样。
不少心肠子软的妇人是抛些干粮给他，他也是神志不清地拿着那些个馒头、包子啃食，声音、表情都很是骇人。
他的剑已经练到天南之地可以排名了，可疯如他，又如何入得了江湖？
本以为，他就那样疯下去，可就有那么一天，一路过那里的行脚僧救了他，一段经文入耳，如有神佛在旁呼唤了他，他看着三尺剑的双眼又开始有神采了起来。
到那时，剑魔恢复了神志，十年的魔怔，在那一刻才得以解脱。
才有了后来陆天罡抬剑斩青蛟，十老峰一折碎风刀。
他说，剑魔二字，不是他剑道之上造诣的诠释，而是他陆天罡对初心的不忘。他从未忘却在那座破庙，一个叫陆天罡的疯子，对着剑看了十年。
酒铺前，他说，他要归隐了。要是再出江湖，自己就再来十老峰，再折他一柄宝刀。若是见到能接替他的后辈，他就以风雪为送，从西周之北，送到东晋之西。
“剑魔啊剑魔，多少年了，贫道盼了多少年了？贫道多希望剑魔再出江湖，不过，我是希望再见到你，而不是这个‘剑魔’！”
老道泣不成声，手中的茶杯都抖泼在了桌上，客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天宇，没人注意到角落这儿，有一位老道人已经将眼泪擦干，将茶钱放下，催着他的小毛驴往西周就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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