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取名为羊献容

因为羊琉斐乃羊玄子之亲妹,而齐王司马攸之母景皇后乃羊徽瑜,和羊瑾又有血胤关系,再说齐王司马攸曾在太子府里,为羊琉斐而大闹太子府,这些羊玄子都代为其妹在心里一直感激着齐王司马攸。

驱车进了西宫后,有阉宦来传,说车骑将军亲临西宫看望谢玖淑妃,谢玖就立刻妆容铅黄、兕角栉梳,擐裙而出。

到了轩阶下的一石圯旁,车骑将军羊玄子已陟墀阶而上,后面还有一侍妾,亦或乳母,正抱着一个二、三岁的女婴,正饴糖而逗,轻轻的欢声笑语。

“谢淑妃,亲临大殿庭墀外,不甚荣幸之至啊!”

“哈哈……,这用说嘛!车骑将军亲自前来此寒舍,我谢玖当然高兴不已。”

过了那精雕细琢的石圯,又迤逦了一段路,到了宫殿里面,谢玖便令侍女沏茶盛情招待。

“这小女孩好漂亮啊!叫什么名字?”

“取的是羊献容,今日阳光明媚,这暮冬虽然寒冽,但出来时带上这小女,来宫殿走走,晒晒太阳,身上沾染些宫殿的高贵之气,也算是一番虔诚。”

那个乳母边说边笑,还逗着羊献容一起看荼蘼上的残叶。

“齐王为了羊琉斐的事情,而得罪了贾南风,那贾南风党羽甚多,又凭着其父贾充的余威,撺掇朝中冯紞、荀勖之流,在皇上面前谮言齐王,这次的事情又乃鲜卑慕容而起,什么功高震主,訾毁齐王司马攸的仁德忠义……”

羊玄子揖拜于灵龛下,焚香而满怀忧忿。

“今日来微臣也是替臣下之妹羊琉斐,来给齐献王上香的,以感齐献王恩情,祈禳齐献王于地下安歇!”

羊玄子行了这些祭拜礼仪后,向谢玖辞别,匆匆出了西宫。

自王屯天明出了庄院,王敦也于庄外亲送马车缓缓离去。

到了青州后,齐王府由于几年未曾入住,府门疮痍,墙垣垝敝,槁叶凛雪,尘满廷中,这车马驶入院中,尚觉南柯一梦。

后各郡县知齐王司马冏已入青州齐王府,特差遣扈从差使赍赀钱财来修葺廷堂府院。

并且又为齐王司马攸选定日子收殓下葬,祭祀神灵,设坛焚香,祈禳星宿,最后与王妃贾褒一起葬于崇阳陵。

后司马炎特遣使者来齐王府,亲自题字送玉框金匾,只见几个銮金大字:“舞阳侯齐王府”。

还诏令王屯立刻回京面圣,王屯一时犹豫不决,心如乱麻,其父王濬也已卧榻在床,亦赍书于王屯,言久病不将于人世,这春去秋来,说王屯也离开洛阳亦有两年多载,虽然侍候齐王少主司马冏,也实属本职,但现在为父已经垂垂老矣,望速来洛阳与你兄弟王畅一起料理为父的后事。

王屯对于司马炎的诏令可以置之不理,因为自己原本就是齐王帐下的,自己有权选择留任,大不了一走了之,跟随师父歧真隐匿人间,行侠仗义。

如今是自己的父亲劝其回洛阳,心如刀剜一般,而神色憯憯。

司马冏也知道了这几天以来王屯的变化,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不出。

而去扣门相问,也一概不见,这让簪缨而冠,已刚过及笄之年的司马冏也没有办法,亦无可奈何的离去。

“王屯将军,这几日心思重重,一不为皇上的那诏令回京之事,并且已经赍书于洛阳说明,皇上也已明了其心,还赞其忠心护主,不计名爵,乃高洁之人。”

“难道还有其他什么事情令王屯犯难……”

正思虑间,突然有家丁扈从来报,说由邺城派遣镇守关中的太守遣书信来此。

司马冏立刻去了廷堂,见信使正站在堂上,司马冏拆开信件一看,才知是太史屈的书信。

心中所言自己在赵王府已经待了两年有余,这前一年多以来,迫于无奈,为了能使齐王安全到达青州,所以暂时屈居于孙秀帐下,并且收其子孙会为徒,粗略教了些武艺,以掩人耳目,敷衍于时,为取得孙秀信任后,放松对自己的警惕和观察之心,伺机而追寻齐王而来,不料西北羌人和氐人闹事,皇上令赵王司马伦为平西大将军,孙秀派我前去剿灭,我见既然为国家事宜,甘当前驱,遂同意了孙秀的派遣,率军直下关中,顷刻间把羌人和氐人剿灭,并且归顺了赵王司马伦,后一直被委任于关中太守,镇守关中及各个关隘。

司马冏一见如此,不禁喈吁感叹,两年多以来,不曾有太史屈的音信,如今终于有了着落,遂忧中有喜,忧的是也不知王屯心里在打什么算盘,闷闷不乐紧闭不出,喜的是太史屈书信来此,已有回归齐王帐下的动向,并且为时不远。

“我还是把这好消息告诉王屯去吧!”

司马冏赀以财礼以慰那太史屈的差使后,并且复信一封,言现在齐王府一切安好,王屯因思念太史屈将军夜不能寐,而本殿下亦念将军如茶饭不思,忧至泪已干涸,速望太史屈将军能早日回归帐下。

一番满腔灼灼操觚楮墨,并箴言玑珠,嘱差使返归转交太史屈。

“王屯,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赶快出来,太史屈来信了,现在在关中镇守关隘!”

“什么……,有太史屈消息了!”

王屯这才把门打开,然后司马冏趁隙而入,转身挫袖并侃侃言道:“王屯,这几日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闷闷不乐!”

“齐王殿下,在下王屯即为齐王的帐下,就一心为齐王效力,鞍前马后,在所不辞,可是近日以来却又思及故主齐王司马攸殿下,不甚难过,泪眼如血,加之洛阳遣人书信来此,言父亲病重,不日将离开人世,所以万分焦灼,忧伤劙心。”

说完王屯便面有颓色,忧剜心肺一般,不自觉的突然低落出硕大的眼泪来,并且伏案大哭起来。

“王屯,你别难过了,我知你有心事,所以一直闭门不见,现在知你父亲有疾,垂垂之年,你也已有两年多未曾去洛阳,这种思念之痛,真的是如同剜心一般!”

“但若我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皇上书信来此,虽名为保荐我为典军校尉,随侍皇上左右,但冯紞、郭彰、杨珧、贾混之流岂会放过我……”

王屯自所以难过,就是自己已经是朝廷上的众矢之的,自己杀了杨珧的儿子杨彪,杀了郭彰的两个儿子郭萧和郭建,这些佞臣正咬牙切齿、磨刀霍霍的等着自己回去,如若自己这样回去,就等于把脖子送于他们的刀刃上,这是他们日夜梦寐以求的。

“不若这样,这次本殿下和你一起去洛阳,一是顺便去看看谢玖,还有车骑将军羊玄子,以及司马遹等,二就是去看看你父亲王濬大将军,不过本王和你都得化装成商贾或普通市民,悄无声息的入洛阳,办完此事就回来。”

“那太谢齐王殿下了,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入洛阳城,真是太好了,这三年多未曾到洛阳,不觉心中如有悬石一直在耿耿作怪,如今总算可以一起了了心愿……”

王屯大为高兴,立刻从几案旁站了起来,遥望轩窗外的一片天色,这仲春之节,如同珵玉无瑕,熠熠于蔚蓝之上。

司马冏和王屯在第二天上午,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后,擐上那吴越会稽一带商贾的衣着装束,王屯剃剪了髭须,还修理了脸颊颌须,看过去还文绉绉了不少,虽然环眼凶慴,但戴上那花礼帛帢,膺前幅巾单衣,外面擐上百花闹春的锦袍,甚是年轻光彩了不少。

骑上那万里烟云罩,王屯鞭笞轻哒,司马冏鞍鞽一坐,按辔骅骝千里马,一起速往洛阳方向驰骛而去。

先在王敦庄上提礼拜谢,以表上次的那留宿款待之情,可惜王敦进京赴命去了,刚巧不在,遂把赀财礼物一放,言于管家秦沫,等王敦回来如实转告,以表诚挚之意。

经过那邺城时,这邺城河道曲折,船舫旖旎,轻摇于楼宇矗立的河岸时,这春光妍妍之下,甚是如画中游一般。

河上石圯柱栈如琳玙而立,两侧雕刻绮丽,潺潺水声,旖旎其中。

熙攘街市,都人士女,鲜装袨服,人潮如织,吆喝声此起彼伏,街面青石板平整清洁,车舆磔磔,马蹄瑯瑯。

“快让开,快让开……”

突然街市顿时一阵骚乱,人群慌忙往两边的商廛瓦甓下靠,给前面正执槊而来的军士让开道路。

并且旌旗飘扬,锦麾蔽日,车舆轩梁的一木标上挂着幛旗一面,上面写着“赵王”鎏金大字。

司马冏和王屯正于街面闲逛,见一此情景,便下马挪步靠边于店铺,驻足察看。只见最前面的一个阉宦,骑着高头大马,司马冏和王屯感觉甚是面熟,一闪眸细想,豁然而解。

“齐王殿下,这人不是崇德宫里的阉宦,李献的从宦赵喆嘛,此人怎么会来邺城!”

见那一行人远远的往邺城前门而去,并且有彪悍的典军校尉护送,这典军乃隶属宫殿的禁卫军。

“难道赵王有皇上宣召进京去了……”

司马冏一诧异,不若摇曳了一下圆颔。

“走吧!齐王殿下,管这些干嘛!”

“我看皇上要赵王入朝为官了,这可能与羌、氐之族有关……”

“这关中不是有太史屈镇守的,谅羌、氐之人有一百个胆,也不敢骚扰侵犯关中之地!”

“虽然如此,本王怕这几天太史屈会一接到我的书信,而背叛赵王,独自撤离关中,所以羌、氐部族见有此机会,便蜂拥而入关中,以报上次被屠灭之恨。”

“齐王殿下,这赵王封地你何必去操心呢?再说这太史屈不远千里,单骑投主,不是更好嘛!再说这赵王司马伦刑赏不公、烂征黎民赋税徭役,心狠手辣,理应招此劫难和厄运,以示惩治!”

王屯为之忿忿不平,听齐王司马冏的一番预判陈述,心道果然如此,那也是人怨天谴,咎由自取。

出了那邺城后,走了几天的山路,还有那原野村落,到处是荪香青莱,繁花似锦,春满人间。

遂怅然感慨那载着齐王司马攸,一路雪尘飞扬,枯槁遍地,残枝皴裂,雪片寂寥,银光闪闪,而不见那树木繇懋,花簇拥烈。

不知不觉的到了延津城下,司马冏和王屯牵马而入城垣,这延津城是通往洛阳的关口,过了此城便是洛阳的地界,所以说延津城就是一个瓶颈,进入瓶颈,就一马平川,如同进入了洛阳的心脏。

“天色不早了,本王想找个客栈歇息一会,明日再抵达洛阳。”

这延津的街市也热闹纷呈,车马喧阗,市民衣着鲜亮,谈笑风生,民不见抑郁愁容,羸弱黄瘦,皆是欣欣向荣的繁华之景。

夜开始把黑幕遮盖,刀月悬于浩瀚苍穹。

春枝花俏如在薄薄的縠纱里,楼宇叠嶂,翚檐鲂瓦,九衢三市,肆灯璀璨。船舫悠悠,石圯亹拱,湝湝流水,偶有商女在船舫外的一红旃罽上,长袖歌舞。

“李掴,来一起喝酒!”

由于怕引起别人的注意,王屯被司马冏暂时改名为李掴。

“刘沐,来!来……”

王屯也叫着司马冏的别名。

“上次来延津匆匆,今日轻悠而行,不愧心情与众不同。”

“唉……,只可惜那太史兄弟,不曾一起去洛阳,与这酬酢欢饮。”

司马冏不禁喟叹,眼里不知不觉恍若想起昨日之事,怅然缓缓摇曳起圆颔来。

“喝酒,人总有悲欢离合,分离聚散也是难免之事啊!现在我们两个在此,以酒抒情,但为传送情义,我想远在一方的……”

王屯还是怕隔壁几桌的人听见,所以把话起到心领神会就是了。

正说话间,突然有一个面若冠玉,眼若桃花,肤色白皙,声若琳玙,玉树临风的男子,先踏门畿而入,擐锦袍玉带,还面带笑容。

满春楼老鸨立刻迎上前去,点头哈腰的一番寒暄。

“潘大官人请,上楼招待,快陪潘大人上楼!”

紧接着亦进来个人,此两人正是贾模和贾谧。

司马冏一见这两人立刻把头低了下来,防止被这两人看见,毕竟在洛阳宫殿里见过彼此。

而王屯不曾见于此二人,遂随心所欲,也不去搭理掩饰。

“这潘安原是贾充的幕僚,与韩寿掾少是一伙的,现在韩寿之子韩谧过继给了贾充当子嗣,所以改名贾谧,这贾谧现在已成少年纶巾,尚有诗赋文风,开庭筵宾,又和贾南风成了姐弟,这贾南风对贾谧可是很娇嬖的。”

司马冏低声的向王屯介绍着,并且还偷偷的瞄眼着他们缓缓的、在老鸨和粉脂美女的前拥后抱下走上了楼宇。

“那个贾模是贾充的侄子,年长于贾南风,被贾南风尊称为模哥哥,是太傅贾混的儿子,这贾模还有点人样,不似贾谧无法无天,专横跋扈,举止轻佻,这贾模少有文学修为,还算是个有点仁慈度德之人。”

“原来如此,不知他们来此做啥?”

王屯挑了一口牛肉块,还馔了一口烈酒,属称醁醑青酒,这是小麦和黍,还有大豆及豌豆酿造的酒,北方几种植物特有的发酵曲,特别是小叶辣蓼、大叶辣蓼,都可以大大提升发酵后酒的烈性。

“这潘安乃是天下第一美男,又名潘岳,擅于文章,文笔绮丽,词藻丰懋,曾写有《秋兴赋》、《闲居赋》、《藉田赋》,其中以《悼亡诗》最为瑰丽,是千古名篇,亦是金谷二十四友之首,可与陆机并列!”

“这潘岳如此多才,为何和贾模、贾谧搞在了一起?”

“不瞒李掴兄弟,这贾谧其实也是个擅于笔辍,文章华丽、色丝韲臼,因有人谀奉他的文章可与汉代大文豪贾谊相提并论,这一拍正中下怀,浮躁虚华的贾谧则开门延宾,顿时海内辐凑,贵游豪戚及浮竞之徒,莫不尽礼事之,所以也位列这赫赫有名的金谷二十四友其中一员,当然与潘安、石崇、左思等人经常以文会友,从而日渐相稔,心照不宣。”

司马冏一一的都介绍给了王屯,虽然自己也对潘岳有过一丝崇拜,但后见潘岳为人趋功近利,常献媚求荣,无骨气风节,遂不予以此为鉴。

“可惜了,这才子不为正道所用,反而求其次,以名利为上,对簪缨门阀趋之若鹜,不择手段,这白沙在涅,不得不黑啊!”

王屯大口喝了几椑榼醁酒,甚觉精神焕发,对于这延津城的夜晚,趁着这酒意,恍若浮想联翩,环视周围,宾朋满座,掣箸馔浆,不甚喧阗。

不远处那幽幽显亮的河畔,船舫华丽,竹帘飘荡之间,姗姗而出几个长袖飞舞的妍丽女子,匏笙徜徉,如瑯瑯玙石清越,琳槌之间,歌声而起,令人陶醉于楼宇亭台的夜明月空之下。

“离开青州也已近半月,虽然名为探访洛阳故亲,也多有历游这盛景之情,这民间巷谈,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司马冏也是个多愁善感的年轻人,虽然不深谙文学之道,但仁惠好施,并且克己复礼、察微知著。

满春楼的轩栏蟠阶,迤逦上去,那楼上甚是宽阔,四周皆是方正的楠木栏栈,雕刻绮丽,横梁榫卯流畅自然,抚栏狮蛮奇兽,手按上面凭看,下面烛火熠熠,锦衣玉食之间,逍遥弹唱,觥筹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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